萬黎鴻在一旁看了好久，終于確定余航現在做的確實是有限元仿真。

他聽他爹提起過這種方法，但實際上廠里也就試用過一次，結果幾十個工程師沒一個人用得明白，后來便不了了之了。

面對萬黎鴻的質疑，余航這才想起，華夏真正開始流行有限元仿真都是在2003年以后了，那時Ansys進軍華夏市場，進行了大量專業培訓，才誕生了國內第一批仿真CAE工程師。

余航正在發愁如何解釋，又聽萬黎鴻繼續說道：

“你這用的是Patran吧？我在期刊上看過，應該是美利堅的軟件。”

“對對對，我就是在美利堅的書上學到的。”余航就坡下驢，脫口而出道。

“哦……那還差不多。”萬黎鴻竟然接受了他的解釋，開始專注于屏幕上的操作本身，眼中充滿了好奇。

“你現在是在設定材料屬性？”萬黎鴻指著屏幕上那條應力-應變圖問道。

“對，這種彈性分析，填一下彈性模量就行了，線性分析很簡單的。”

“那現在又是在干啥？”萬黎鴻指著模型邊緣那些花花綠綠的符號問道。

“這是在設定邊界條件，合理的邊界條件才能得到最接近現實的結果。”余航耐心地解釋著，“不同的邊界條件，會得到完全不同的結果，所以要根據經驗進行調整。”

余航說著，計算的準備工作已經結束了，他深吸一口氣，調用了求解器Nastran，屏幕上開始滾動起密密麻麻的代碼，讓人眼花繚亂。

“沒有報錯！看來一切順利！”余航心中暗喜。

再次用Patran打開剛剛生成的計算結果后，屏幕上便顯示出了船舶在各階模態下的振動頻率，各種顏色的云圖代表著不同的振動幅度，仿佛一幅絢麗的藝術品。

“這下我看懂了！”馬班長搶先說道，“這船扭得像個正弦波一樣，是在算固有頻率！”

“對的！”余航贊賞地看了馬班長一眼，果然交大的學生，高中數學物理都是杠杠的。

“現在來看一下主機的振動頻率……果然！和船體二階固有頻率非常接近！這要是不發生共振就奇怪了！”

余航已經跑通了整個分析流程，興奮不已，接下來就是嘗試不同的整改方案，讓船體避開此頻率就行了。

他準備課后和委托人溝通一下，商量一下細節。

這時，學生們突然發現，剛剛在臺上講課的機械基礎老師，不知什么時候也站在了人群外圍，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余航的電腦屏幕。

在他的認知里，簡單的結構，比如梁、桿，最多到常規的板架，是可以直接用筆算來分析的，雖然費時費力，但至少還能搞定。

再稍微復雜一些的，就需要編程計算，但那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且編程的門檻也不低。

而像船舶這樣復雜的結構，竟然有辦法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得到結果，這簡直是聞所未聞，顛覆了他的認知。

“老師，您幫我們講解一下唄——”馬豪眼珠一轉，立刻提議道，其他同學也隨聲附和著，紛紛起哄。

“呃……已經要上課了，大家趕快回位置坐好！”老師看了看手表，清了清嗓子說道，

“對了，余……航……是吧，我記住你名字了，以后我的課你不用聽了，直接來考試就行。”

說完，老師便背著手，走向講臺，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學生。

“臥槽！余航牛逼！”

“這才是真學霸啊！上課都在搞科研！”

“以后跟著余航混！”

……

為了不引起過分關注，余航還是等到下課鈴聲響起，才和萬黎鴻一起走回公司。

他熟練地將有限元的模型和部分計算結果一一截圖，精心制作成一份圖文并茂的報告，以此來證明自己有實力進行專業的力學仿真。

然后在郵件里鄭重地注明了所需要的船體細節圖紙，確認無誤后發了過去。

沒想到，不到十分鐘，公司電話就響了起來，不出所料，果然是海天船舶。

“喂！航川科技？你好，你的報告我們看過了，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并沒有提出解決方案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聽得出應該很急。

“嗯，你們先要提供詳圖，我們再根據詳圖進行試算，在充分對比后才能選擇最佳方案。”

余航不慌不忙地解釋著，語氣平靜而自信，“還有，計算是要收費的。”

“合理，當然合理。要多少？”朱東一聽要收費，心里反而踏實了一些，畢竟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不過，他沒接觸過有限元，心里也沒底，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值多少錢。

“兩萬。”余航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

同樣需求的模型試驗要花費8~10萬，幾年后成熟的有限元計算也要一萬左右，再考慮到前后物價變化和當年技術的稀缺度。

憑借以上這些多年來積累的經驗，余航能夠確信，這個價格對方絕對會接受。

“行，沒問題。”果然，朱東權衡利弊后，很快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不過——你怎么能保證方案有效？我可不想白花錢！”

“我看你標出了三處振動強烈的地方，我先給你整改一處，如果有明顯效果，咱們再簽合同，然后我再把完整的解決方案發給你。”

“等你那邊解決了問題，就請立刻打款。”

余航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可是他精心設計的方案，既能保證自己的利益，又能讓對方安心。

“這……這真是個好辦法！”見效再給錢，這簡直是朱東最希望聽到的結果，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我這就把CAD圖發給你，你多久能做好？”

“明天。”余航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明天？一天就能完成，就要兩萬？！”朱東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幾度，心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騙子，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你不急的話，我們也可以慢慢做。”余航笑了笑，故意放慢了語速，“或者你也可以去做模型試驗，那個時間更久。”

一般這種急著整改的都是火燒眉毛的項目，這一點余航當然知道。

如今，朱東的那條船現在還停在船廠碼頭，多等一天就要多賠一天錢，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賠得他心都在滴血。

“好好好，明天你給我方案，有效果立刻簽合同！”朱東生怕余航反悔，匆匆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