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誰稀罕。”萬黎鴻擺了擺手，站起身來就準備回寢室。
余航一把拉住他，說道：“宿舍早關(guān)門了，宿管阿姨可不是好惹的，就在這里將就一宿吧?！?
萬黎鴻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深夜了，余航見他辛苦了一天，便將沙發(fā)讓給對方，自己歪在椅子上休息。
萬黎鴻也毫不客氣，摘掉眼鏡，將頭埋在里側(cè)，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準備睡覺。
11月，已經(jīng)開始入冬，滬上的氣溫接近零度，還好學校新進了一批空調(diào)，剛好淘汰了一批舊的柜機，江浩川便想辦法弄了兩臺還能用的留在公司，這才能在這深秋季節(jié)睡得安穩(wěn)。
長夜漫漫，辦公室里忽然安靜，只有空調(diào)嗡嗡作響，加上又沒宿舍的床躺著舒服，兩人一時間都沒睡著。
余航好奇地問了一句：“萬黎鴻，你以后會去你爹廠子接班嗎？”
“我才不去呢，他那地方，沒前途?！比f黎鴻不屑地說道。
“有你爹在，多好混啊，加上你的交大學歷，說不定五年當上科長，十年當上部長呢。”余航說得是心里話，萬黎鴻這背景，可謂天胡開局。
“指望他？算了吧，混了一輩子就是個副廠長，廠里也是要死不活的，管得像個啥？”萬黎鴻調(diào)整了下身位，將桌上的書本放在頭下當枕頭，繼續(xù)說道：
“再說了，我這性格，在廠里是一天混不下去?！?
余航啞然道，果然，二代大多瞧不上自己上一輩，殊不知管理一個幾千人的大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他對自己的認知倒是十分準確，像他那樣天天數(shù)落別人這不行那不行，搞不好回家就被工人套頭一頓揍，還是去讀他的書比較好。
“那你還是打算以后出國嗎？”余航追問道。
“當然，造船這事兒，擱自己家埋頭練也練不出來，走出去才是最快的進步途徑。”
“那你是打算在國外定居呢？還是會回國？”余航關(guān)切地問道，那個年代，走出去太多青年英才，最終都成了外籍華人，畢竟二十多年前發(fā)達國家的生活品質(zhì)可比華夏強得太多了。
“廢話，當然回來?！比f黎鴻篤定地回答道，“光指望我爹那幫人哪行啊。”
“你不是說華夏成不了造船強國嗎？你這么執(zhí)著于勝負的人為什么還來搞船？”余航饒有興趣地問道，又回到當時思修課上的話題。
“我要回來教書。”萬黎鴻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道，“就算十年無法實現(xiàn)，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這一代不行就下一代，一定會讓華夏成為真正名副其實的造船強國！”
“想不到你也是個有情懷的人吶！”余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來不用擔心這位將來的萬教授誤人子弟了。
“擦，沒情懷誰他喵的學造船??！”
……
余航被清晨的陽光照醒，萬黎鴻還在熟睡，他看了看表，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便躡手躡腳地起身，回寢室簡單洗漱后，便來到去臨江船廠的車站前。
江浩川已拿著打印好的設計圖紙在那里等他了，臉上寫滿了疲憊。
“要這么急嗎？這么早就讓我去出圖，打印店老板老板都是被我喊起來的?！苯拼ù蛄藗€哈欠，睡眼朦朧地說道。
余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八千塊可不是這么好賺的哦，今天你去船廠看了就知道了?！?
之前的“滬上3號”就是臨江船廠建造的，但當時并沒有去廠里，這次去也算是重生后第一次。
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車程，終于到了廠門口，余航讓門衛(wèi)叫出了李工。
“這么早就到了?。 崩罟ご髦踩?，手套和工服上全是油污，顯然剛從工地下來。
“沒辦法，你們村長著急??！”
“那確實，你們快跟我進來，安廠長現(xiàn)在正好有空。”
臨江船廠雖然不大，但也是屬于國營性質(zhì)的廠，和一般的沙灘船廠比起來，整體還算比較正規(guī)，所以一些大船廠不接的中小型訂單有不少都到了他們這里。
余航瞧見船臺那邊已經(jīng)停了好幾條正在舾裝的船，看來自從“滬上3號”上電視后，他們最近生意確實火爆。
一路上工人如火如荼地在施工，四處都是電焊的火星和打磨的粉塵，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
江浩川第一次來船廠，跟在余航后面好奇地四處張望，忍不住在余航耳邊悄悄說道：
“航哥，船廠的環(huán)境都是這樣的？還是說大船廠會好一些？這看起來也太……”
“大同小異?！庇嗪叫χf道，“重工業(yè)都這樣，不然你以為萬噸巨輪都是地里長出來的？”
造船是著名的“3D”行業(yè)，即Dirty（臟）， Difficult（難）， Dangerous（危險），加上九九年時管理趕不上發(fā)展的速度，自然顯得混亂不堪。
“航哥，我對你的敬佩又多了幾分！”江浩川向著余航伸出大拇指贊道。
了解行業(yè)的本質(zhì)還依然義無反顧，這才是真正的熱愛。
余航苦笑，自己雖然是個帶系統(tǒng)的重生者，但想要改變整個行業(yè)依然有些力不從心。
兩人在李工的帶領(lǐng)下，來到一棟老舊的四層辦公樓面前，廠長辦公室在三層。
李工獲得進入許可后，推開了木門，一股混合著煙草、茶水和淡淡機油的味道撲面而來，那是屬于九十年代末國營廠的獨特氣息。
房間寬敞但陳設簡單，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占據(jù)了房間的中心，堆滿了文件、圖紙和各種型號的計算器，角落里還散落著幾盒拆開的中華煙。
靠墻擺著一排老式文件柜，柜門斑駁掉漆，墻上掛著幾幅獎狀和“安全生產(chǎn)”的標語，一切都顯得務實而陳舊。
“好好，就這樣?！币晃恢心昴凶右姷接嗪降热撕?，便掛掉了電話，笑瞇瞇地請他們?nèi)胱?
“是小李村子的那條14客位的渡船吧？聽說是交大的公司對吧？”
“對的，這是圖紙，麻煩請安廠長看看有沒有問題。”
“畫得真快啊，你放心，小李是自己人，他的船我肯定用心好好造?！卑矎S長正說著，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正好，來來來，見見我們負責建造的杜工，人很好，非常好說話……”
余航轉(zhuǎn)頭望去，兩人相視苦笑——
來人正是之前為傅星文設計費爭吵的船廠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