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隊!”技術組的負責人臉色煞白地跑過來,聲音發顫,“初步清點……洞內能完整或部分取出的……至少……至少十五具!還有散落的骸骨,需要進一步拼合確認!”
十五具!這個數字像一道驚雷,劈在崖頂每個人的頭上。幾個年輕警員再也忍不住,沖到旁邊的樹叢劇烈嘔吐起來。李本力支隊長的額頭布滿了冷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這哪里是山洞,分明是一個精心挑選的、深藏于山腹的萬人坑!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山下傳來了犬吠聲。市巡捕局支援的警犬中隊終于趕到了。
兩條訓練有素的德國牧羊犬——“雷霆”和“閃電”——被警員牽引著,迅速投入工作。它們敏銳的嗅覺開始沿著洞口附近、崖頂平臺以及發現周義民老漢滾落點的區域進行地毯式搜索。訓導員神情專注,不斷下達指令。
起初,警犬圍繞著洞口和崖頂平臺反復嗅探,這在意料之中。然而,僅僅過了十幾分鐘,“雷霆”突然發出急促而興奮的吠叫,猛地掙脫了訓導員手中略松的牽引繩,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遠離洞口、更深處的密林沖去!
“雷霆!回來!”
訓導員大驚,立刻追了上去。
祁獻敬眼神一凜,沒有絲毫猶豫,拔腿就跟。李本力也帶著幾名反應快的巡捕們緊隨其后。
周潔在車里看到警犬突然失控般沖進密林,祁獻敬等人快速追去,心知必有重大發現,她立刻推開車門,不顧現場警戒人員的阻攔(“記者同志,里面危險!”),也快步跟了上去,但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手中的微型相機已經悄然開啟。
“雷霆”在密林中穿梭,速度極快,它對這片區域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它不斷低頭嗅聞,時而停下確認方向,然后又加速前進。祁獻敬等人緊隨其后,荊棘劃破了他們的褲腳,濕滑的苔蘚幾次讓人險些摔倒,但沒人敢慢下來。
追了大約一公里,地勢開始向下傾斜,進入一片更為濃密、光線也更加昏暗的洼地。這里的樹木更加高大古老,盤根錯節,厚厚的腐殖層踩上去軟綿綿的,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帶著甜腥氣的霉味。
“雷霆”終于在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被巨大蕨類植物和藤蔓覆蓋的土坡前停了下來。它不再奔跑,而是瘋狂地用前爪扒拉著厚厚的落葉和腐殖層,發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嗚咽,仿佛下面藏著什么極度危險的東西。
訓導員氣喘吁吁地趕到,立刻上前控制住躁動的“雷霆”,同時臉色劇變:“祁隊!有情況!很強的尸源反應!”
祁獻敬的心沉到了谷底,看來不光是崖洞,整個舟茗山上都有。他揮手示意:“挖!”
幾名帶著折疊鏟的巡捕們立刻上前,小心地撥開厚厚的蕨類植物和藤蔓,然后開始挖掘那片松軟的腐殖土。泥土被一鏟一鏟地翻開,那股混合著腐葉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更深層腐敗的氣味愈發濃烈刺鼻。
隨著挖掘的深入,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第一塊白骨露了出來,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不是一具!隨著挖掘范圍不斷擴大,更多的、散亂的、甚至有些是疊壓在一起的骸骨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這些骨頭明顯比崖洞里的那些年代更為久遠,顏色灰白,甚至有些發黃發脆,上面覆蓋著厚厚的泥土和苔蘚痕跡。
“停!”法醫老陳及時趕到,喝止了警員們可能造成破壞的動作。他戴上手套,蹲下身,像對待失散多年的珍寶,極其小心地清理著骸骨周圍的泥土,觀察著骨骼的形態、位置、以及可能的創傷痕跡。
“都是……女性骸骨……”老陳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死亡時間……非常久遠。這一片……”他用手指大致劃了一下挖掘暴露的區域,又看了看周圍未被挖掘的地面,“初步估計,不少于五具……甚至更多。具體數字,需要系統發掘和實驗室鑒定。”
加上崖洞里的十五具以上,總數已經超過了二十具!
這個數字像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所有人的血液。二十多條年輕女性的生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片看似寧靜的山林之中,化作了累累白骨。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如同實質的潮水,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李本力支隊長身體晃了晃,扶著旁邊的樹干才勉強站穩,喃喃道:“這……這山……真的在吃人嗎?”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眼前的景象,仿佛印證了旱壩村流傳的“鬧鬼”傳說最恐怖的版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這座山本身,就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沉默的巨獸。
祁獻敬站在那片新發現的、散發著古老死亡氣息的洼地邊緣。他的臉色鐵青,眼神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仿佛能將這片吞噬生命的山林點燃。他沒有被這駭人的數字擊倒,相反,一種獵人終于鎖定終極獵物的殘酷冷靜在他周身彌漫。
“吃人?我可不信!”
祁獻敬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清晰地切割開彌漫的恐懼,“山不會吃人,只有人會。”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視著身后每一個臉色蒼白的警員,最終落在李本力身上,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
“支隊長李本力!”
“在!”李本力一個激靈,挺直腰板。
有著多年刑偵經驗,祁獻敬十分清楚現在該做什么,接下來他有條不紊地繼續布置工作。
“第一、這里,”祁獻敬指著腳下這片新發現的洼地和遠處的崖洞,“劃為A級核心現場!增派三倍警力,二十四小時武裝值守!未經我允許,一只蒼蠅也不準飛進來!技術組,對兩個現場進行全方位立體勘驗!每一寸土,每一片葉子,每一塊石頭,都要給我篩一遍!特別是新發現的洼地,注意尋找可能的包裹物、捆綁物、隨身物品殘留!”
“明白!”技術組負責人大聲應道。
“第二、法醫組,陳老!”祁獻敬看向老陳。
“祁隊,你說!”法醫陳宇鵬摘下護目鏡,眼神同樣凝重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