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劍派表面上同氣連枝，雖然嵩山派暗地里謀劃著吞并其他四派，但尚未真正行動，因此各派之間仍保持著表面的同盟關系。然而，少林和武當作為正道兩大門派，地位超然。岳不群若是帶著令狐沖上少室山或武當山挑戰他們的二代弟子，那就不是切磋，而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岳不群原本想通過外部的壓力激勵令狐沖，但自從令狐沖發現自己在五岳劍派二代弟子中已是頂尖高手后，反而更加懶散，這讓岳不群頗為頭疼。直到趙峰也踏入二流高手的境界，情況才有所改善。

趙峰天賦出眾，年紀輕輕又極為勤奮。起初在門內比武時，令狐沖還能壓制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峰逐漸能與令狐沖抗衡，甚至難分勝負。到了最近幾次比武，兩人已完全旗鼓相當，常常以平局收場。

令狐沖如今已無法壓制趙峰，兩人境界相當，若非令狐沖在外歷練多年，實戰經驗豐富，稍有不慎便會落敗。趙峰正值壯年，體力充沛，令狐沖感受到來自師弟的壓力后，也不再懶散，主動勤加練功，下山的次數也少了。

岳不群對此十分滿意。他深知令狐沖的性格，雖然懶散，但內心傲氣十足。當無人能超越他時，他便懈怠；可一旦發現師弟即將趕超自己，他便會全力以赴。如今兩人交手看似兇險，但岳不群始終在旁觀察，若有性命之憂，他會立即出手。

“當！”

金鐵交鳴，趙峰與令狐沖雙劍相擊，劍身映出兩人冷峻的面容。

令狐沖神色認真，額前發絲飛揚，再無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他沉聲道：“幾月不見，小師弟的武功又精進了。”

趙峰眼神冷冽，閉口不言。令狐沖對此并不意外，趙峰一向如此，戰斗時從不廢話。

然而，就在令狐沖分神的瞬間，趙峰猛然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令狐沖一驚，急忙后退。

“當！當！當！”

劍光閃爍，兩人長劍不斷交鋒，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趙峰抓住令狐沖后退的時機，連斬三劍，一劍比一劍勢大力沉，衣袖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這三劍令令狐沖有些招架不住，劍柄傳來的震動讓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面對趙峰的猛攻，令狐沖咬牙低喝：“這段時間我也沒閑著！”

他猛然發力，一劍掃開趙峰的攻勢，隨即身形下沉，雙腿微曲，腳尖一點，長劍以刁鉆的角度斜刺而上。內力灌注劍身，長劍發出錚鳴，劍鋒凜冽，速度之快遠超以往。

“不好！”

岳不群見狀，雙眼一凝，腳下發力，身形急速掠向兩人。這一劍若刺中趙峰，后果不堪設想。

劍尖逼近的瞬間，趙峰神色依舊平靜。他偏過頭，上半身向右傾斜，劍尖擦過臉頰，帶起一串血珠。與此同時，趙峰左手抬起，雙指捏住令狐沖的劍尖，內力灌注指尖，抵御劍身上的力道。

右手長劍則順勢前推，直刺令狐沖喉嚨。劍速之快，令令狐沖瞳孔緊縮，喉間已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岳不群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兩人之間。他面色凝重，雙手分別按住趙峰和令狐沖的肩膀與手臂，臉上紫氣隱現，內力驟然爆發。

正激戰到白熱化的兩人，只覺一股強大的內力涌入體內，攪得他們氣血翻涌，氣息紊亂，手中的動作也不由得慢了一拍。

“轟！”

一聲悶響，趙峰和令狐沖被震得各自倒退數步，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趙峰連退四五步才勉強穩住身形，令狐沖亦是如此。他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目光凝重地看向趙峰，眉頭緊鎖。

忽然，令狐沖感覺衣領處傳來一絲涼意，伸手一摸，指尖竟沾上了鮮血。他低頭一看，發現喉嚨處有一道細小的傷口，雖未傷及要害，但鮮血已滲出。

“嗬……嗬……”

令狐沖深吸一口氣，心中后怕不已。若非師父及時出手，后果不堪設想。

對面的趙峰也沒好到哪里去。他清冷的臉頰上多了一道血痕，左手的食指與中指更是鮮血淋漓，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

“小師弟，你沒事吧？”令狐沖關切地問道。

趙峰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令狐沖的傷口上：“我無事，大師兄的傷可嚴重？”

令狐沖灑脫一笑：“皮外傷，不礙事。”

岳不群眉頭緊皺，語氣中帶著責備：“你二人怎如此不知輕重？若我再慢一步，你們輕則重傷，重則性命難保！”

雖是在責備，但岳不群心中并無責怪之意。刀劍無眼，比武時難免會有意外，尤其是兩人打到興頭上，更難收手。作為師父，他必須及時干預。

“大師兄！”

“小師弟！”

這時，練武場邊緣的華山弟子們紛紛涌了上來。剛才的戰斗太過激烈，他們看得目不轉睛，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

岳靈珊沖到令狐沖身邊，看著他喉嚨上的傷口，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大師兄，你沒事吧？”

陸大有也想湊過來，但位置被岳靈珊占了，只得站在一旁，滿臉擔憂。

令狐沖溫和一笑：“小師妹，放心，我沒事。”

岳靈珊看了看令狐沖，又看了看趙峰臉上的血跡，忍不住責怪道：“你們兩個真是的，都是同門師兄弟，何必打得這么認真？非要分出勝負不可嗎？”

令狐沖尷尬地笑了笑，他也沒想到局面會如此兇險。

另一邊，梁發和潘月華也圍了上來，關切地問道：“趙峰師弟，你沒事吧？”

趙峰輕輕搖頭：“多謝師兄關心，無礙。”

岳不群此時開口道：“同門比武，不是為了分出勝負，而是為了發現不足，改進自身。你們二人切記，下不為例。”

寧中則也點頭附和：“你們師父說得對。”

“是。”

“是。”

趙峰和令狐沖紛紛應聲。

岳不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對眾弟子說道：“雖然我和你們師娘離開華山數月，未能親自督促你們練功，但今日看來，你們并未懈怠，表現都很不錯。”

他先是對趙峰說道：“峰兒平日修煉刻苦，進步顯著，過關。”

接著，岳不群轉頭看向令狐沖，眉頭微皺，沉默片刻后才緩緩開口：“沖兒……”

令狐沖心中一緊，不知師父會如何評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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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不群沉默片刻，隨后緩緩開口：“沖兒雖然性格散漫，但確實下了功夫。盡管一開始失了先機，處于下風，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做出了正確的應對，將局面扳回。整體表現不錯，尤其是最后那一招反擊，十分精彩，過關。”

令狐沖長出一口氣，聽到岳不群的夸獎，不禁眉開眼笑。

“師父，最后那一招是徒兒費盡心思，日夜琢磨創出的劍法，名為‘令狐無雙劍’。”

這是他為了應對趙峰，苦心鉆研的招式。為了這一招，他這段時間甚至忍住沒去喝酒。

“嗯，不錯。”岳不群點了點頭，對那一招表示認可。

接著，岳不群對眾弟子宣布：“今日的門內考核到此結束，令狐沖與趙峰的比試結果為平局。”

又是平局。

華山弟子們對此并無異議，令狐沖也覺得這個結果合情合理。

趙峰也接受了這一判定。

在最后那一招中，他雖然看似接住了令狐沖的劍，同時劍尖也逼近了令狐沖的喉嚨，但實際上他的劍尖離令狐沖還有一段距離。令狐沖喉嚨的傷口是他劍上附著的內力所致，傷勢并不嚴重，且令狐沖仍有反應的時間。

即便他當時能殺死令狐沖，贏得勝利，令狐沖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擊。即便無法同歸于盡，至少也能讓他失去幾根手指。

更何況，趙峰并不認為自己只需付出幾根手指的代價就能殺死對方。

不到最后一刻，勝負難料。

岳不群正是基于這一點，才給出了平局的評價，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門內考核結束后，眾人準備等師父發話后離開。

岳靈珊并未參加考核。

這并非因為她是掌門之女而有特權，而是因為場中弟子已全部考核完畢，沒有能與她搭檔的人。岳不群決定晚些時候讓寧中則單獨考核她。

“好了，你們下去吧，準備吃早飯。”岳不群揮了揮手，示意眾弟子解散。

雖然是門內考核，弟子們一組組對練，但折騰了半天并未花費太多時間，天色也才剛亮。

這或許是門派人數少的好處。

“是。”華山弟子們行禮后準備離開。

“師父，弟子想下山歷練。”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讓正準備離開的弟子們停下腳步，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隨即愣住。

岳不群也是一愣，顯得有些驚訝。

因為說出這句話的，是趙峰。

“你怎么會突然想要下山歷練？”岳不群心中充滿疑惑。

這個平日里幾乎足不出戶的弟子，怎么突然想要出門走走了？

令狐沖也是一臉詫異。

面對岳不群的詢問，趙峰神色平靜地答道：“弟子近來在修煉上遇到了瓶頸，久久無法突破，導致事倍功半。因此，弟子覺得一味苦練效率太低，出去歷練一番或許能有所幫助。再者，也能開闊眼界，免得弟子只會待在華山上，對外界一無所知，最后成了井底之蛙。”

趙峰的這番話有理有據，岳不群不禁頻頻點頭，令狐沖也忍不住跟著點頭，默默記下了趙峰的話。

岳不群臉上露出笑意，點頭道：“峰兒說得不錯，一味苦修并非良策，唯有勞逸結合，多見識外界，提升心境，才能在武道一途上更進一步。”

說罷，岳不群大手一揮，對眾弟子說道：“既然峰兒有此想法，你們也在華山上待了許久，為了獎勵你們這幾個月的苦修，為師決定帶你們一起下山游玩，好好放松一番。”

華山弟子們頓時歡呼起來。

“太好了！”

“終于可以下山玩了！”

“我在山上都快憋壞了！”

“師父英明！！！”

陸大有和高根明等弟子大聲歡呼，連幾名女弟子也雀躍不已，甚至有人喊出了“小師弟萬歲”的口號。

令狐沖更是眼前一亮。

他原本在外面還沒玩夠，只是因為岳靈珊擔心他們揍了青城派的侯人英、洪人雄，心中害怕，才催著他回來。剛回來就又能出去游玩，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小師弟，干得漂亮！

令狐沖心里默默為趙峰點贊。

看著這群活潑的弟子，岳不群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并未制止他們的行為。

趙峰卻有些意外，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

岳不群有拖家帶口出去游玩的錢嗎？

從他進入華山到現在，全派上下大規模出游的次數只有兩次。一次是他十歲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岳不群覺得他太宅，想帶他下山游玩的時候。總共就這兩次，多一次都沒有。

第一次的時候趙峰沒去，第二次實在沒辦法，被高根明和梁發他們幾個又拉又拽才勉強出門。

至于那次出門游玩的體驗，簡直一言難盡。

說是窮游都算客氣了，那過得簡直像野外求生一樣。

住的是破廟，吃的是弟子們進山打獵得來的野味，能省錢的地方絕對省。就這樣，他們有時候還付不起路費，需要徒步跨山。最后在陜西境內轉了一圈就回來了。要是走得再遠點，恐怕連回來的路費都沒有。

岳不群窮不窮？

那自然是不窮的，窮的是華山派。

華山派窮不窮？

窮。

很窮。

窮到冒煙那種。

整個華山派的弟子都透著一股窮酸味，包括令狐沖。

岳不群有時候會給他們這些弟子零花錢，但不多。哪怕是令狐沖，有時候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岳不群本人雖然不窮，但他要養著華山派一大家子，幾十口人。這幾十口人全是練武的，消耗更大。

這幾十口人把他拖得自己也拮據不已，平時生活能省就省，連衣服都要洗了再洗，縫了又縫，舍不得換。

按道理講，華山派這種名門大派不應該這么窮困潦倒。盡管沒有自己的產業，但平時收徒弟所得的束脩也能算是一份收入。

但岳不群所收的弟子中，大部分家庭都是窮困家庭，沒錢交束脩。還有的甚至是乞丐出身，比如潘月華，還有是孤兒的，比如令狐沖。

像潘月華這種的，哪來的錢交束脩？她在進華山前吃的都是要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