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要到12月10號，全國統(tǒng)一考試的這一天。

縣里面對于高考和11月份的摸底考試的重視程度當然不一樣，為了滿足區(qū)縣下個個村鎮(zhèn)考生的應考條件，縣領導特批，將國營旅店騰出來，專門服務于高考考生。

因為這一次符合考試條件的人，比摸底考試時候少了一大半，所以和平鄉(xiāng)就出了一輛解放卡車，提前一天送考生們去縣城報道。

這天清晨，寒風刺骨。

陳志飛裹著厚厚的棉襖，手里捧著吳秀蘭天沒亮就起來包的蘿卜餡包子。

熱騰騰的蒸汽在冷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包子皮兒薄餡大，咬一口滿嘴都是愛的味道。

解放卡車“突突“地停在公社大院前，發(fā)動機噴出的黑煙在晨光中格外顯眼。

宋威海老遠就揮著手跑過來：“飛哥！飛哥！這兒呢！呦呵，吳秀蘭同志這手藝絕了，我娘就只會烙大餅……”

宋威海眼巴巴瞅著陳志飛手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陳志飛笑著遞過去一個。

“嘗嘗？秀蘭特意多包了幾個。”

“那我就不客氣了！這我是不是也該改口，叫一聲嫂子了！”

吳秀蘭一聽這話，小臉兒更是紅撲撲的。

此時，司機老帽兒裹著軍大衣，站在車頭前吆喝：“都檢查檢查準考證，別落了東西！趕緊上車！該出發(fā)了！”

解放卡車車廂里已經擠了二十來個知青，有男有女。幾個女同學湊在一起小聲背誦著政治題，男知青們則三三兩兩討論著可能的考題。

宋威海跺了跺凍得發(fā)麻的腳：“這鬼天氣，怕是又要下雪啊……咱們走吧，飛哥！”

陳志飛把最后一個包子塞進嘴里，簡單跟吳秀蘭告了別，就和宋威海上了車。

等知青們全都來齊了后，解放卡車還沒發(fā)動，突然，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驚擾了這些正在備考的考生們。

只見沒過多久，一輛刷著藍白漆的警車一個急剎，橫在了卡車前面。

兩個戴著大檐帽的公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個直奔駕駛室跟老帽兒說話，另一個站在車尾，銳利的目光掃過車廂里的知青。

“誰是陳志飛？”公安同志的聲音像炸雷一樣。

車廂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陳志飛。他慢慢站起身，棉襖袖子蹭到了宋威海手里的包子餡。

“公安同志，我是……”

“你就是陳志飛？”

“是。”

“下來下來！”公安同志不耐煩地揮揮手。

“公安同志，請問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哪兒那么多廢話！讓你下來你就下來！”

見對方態(tài)度強硬，陳志飛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就扶著車廂板跳下車，還沒站穩(wěn)就聽見公安對前面喊：

“放行！”

一聽這話，陳志飛立馬急了：“等等！等等！不能走啊！我還沒……”

“你什么你！站著別動！”

“不是，公安同志，我要去參加高考啊，車走了，我怎么去縣城啊！”

“去縣城？那正好，你就坐我們的車走，正好有些事情要找你核實一下。”

“跟我核實？”陳志飛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這時卡車已經“突突“地發(fā)動了，宋威海趴在車尾大喊：“飛哥！飛哥！”

可車子已經駛出了大院，揚起一片塵土。

陳志飛望著遠去的卡車，下意識地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可其實他心里已經亂做了一團，難不成是丁老板走私的事兒暴露了，可這跟他也沒什么關系啊！

還是陷害老帽兒的事兒，有人把他給拱了出來，可那都是還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翻舊賬，也太巧了把！

好在吳秀蘭給他送完包子，就去公社食堂上工去了，否則見到現(xiàn)在這樣的場面，不知道又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兒呢！

“公安同志，我能問問，到底是什么事情嗎？我是咱們樺林縣摸底考試的第一名，明天就要高考了，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考完了再說……”

“別磨磨唧唧的，上車！”

公安同志拽著陳志飛的胳膊，就往警車走。

就這樣，完全沒有任何頭緒的陳志飛，被帶到了樺林縣的派出所。

審訊室里，刺眼的白熾燈烤得陳志飛額頭直冒汗。他瞇著眼睛，努力適應著強光。要不是手上沒戴銬子，這陣仗真讓他以為自己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

“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讓我們給你提個醒。記住政策！坦白從嚴，抗拒從寬！你自己說，還能好一點兒。”

陳志飛心里直叫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心說，我自己也想坦白從寬啊！可是我完全毫無頭緒啊！讓我怎么說！

“公安同志！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從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兒！”

“還嘴硬！”“公安同志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真不是嘴硬啊公安同志，是我真不知道要說什么！所以說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錯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參加高考，您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等我考完了我一定配合調查……”

“通融通融，你當這是什么地方，讓你討價還價！參加高考……”

審問的公安看了一眼陳志飛的準考證，因為準考證號都是按照摸底考試的成績進行排名的，所以陳志飛是A0001號考生。

“呦呵！你在上個月的摸底考試中，考了全縣第一？”

陳志飛像抓住救命稻草：“是是是！您說我這樣的好青年，能干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兒啊！”

這個時候，陳志飛面前的燈管，就被挪開了。

陳志飛長舒一口氣，這才看清審訊室里還坐著個戴著大檐帽的中年警察，正慢條斯理地翻著一沓材料。

“陳志飛……”

“嗯！您說！”

“我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有人實名舉報你私自倒賣文物，有沒有這樣的事兒！”

“實名舉報？文物？”

陳志飛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丁貓兒，可是他坐著那么大的生意，干嘛還實名舉報自己呢！

文物……

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