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塊？”陳志飛猶猶豫豫地說道。

誰知那老艾頭兒眉頭一皺，拿著雞毛撣子就要敲打陳志飛的腦袋。

“這是銀子，純銀的明白嗎！不是豆腐！”

“不好意思！草率了，草率了。那您說的這個一是……”

“一百塊。”

“什么？一百塊！十個一百塊？”

陳志飛心中暗罵：十個一百，那就是一千塊錢，估計這些錢在80年代初期都能在縣城買兩套房了！這簡直比搶劫來錢都快……

不過老艾頭接下來的話，算是讓陳志飛松了一口氣。

“怎么，我十個銀元才賣你，不！是換你一百塊錢，合著一個才十塊錢，難道這還算多嗎！”

“一個十塊，嗯……”

陳志飛故作深沉，雖然知道一個銀元十塊錢的價格并不算貴，但做買賣哪有不殺價的道理。

“你也別嗯了，看咱爺倆兒這么投緣的份兒上，就再給你讓五塊錢，95！”

陳志飛撓了撓眉毛，又摸了摸嘴。

“你這小猴子，啞巴了？行不行的，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啊！”

“艾爺爺，不瞞你說，下鄉的知青一個月能拿多少錢您也知道。現在我不在林場了，但哪怕是還在，90塊錢也是一筆巨款啊！”

“什么90，是95！”

“那您看咱這樣，我不讓您把孫女介紹給我了，能不能再讓一點兒，咱們相互都商量著來。”

“你這是什么話！不是你說的隨便開。”

“話雖那么說，但您也不能往天上開啊。要不您挨家問問，村里誰手里能拿出來這80塊錢，估計也就是李主任了！”

“什么80，剛剛不還是90嗎！”

“是啊！我的意思是，就是70也是筆巨款，夠一個知青不吃不喝干上一年的了。”

“得得得！什么7080的，再繞一會兒老子都得白送了！這么的，一口價，75塊錢你就拿走！不樂意，那咱就沒那個緣分！”

眼瞅著老艾頭兒就要反悔，可已經砍下來四分之一的價格，陳志飛怎么可能錯失。

“75！就75！”

他一把按住了桌面上的樟木匣子，而與此同時，老艾頭兒的手也按到了他的手上。

“行！拿錢！”

陳志飛嘿嘿一笑：“艾爺爺，誰能把這么多錢帶在身上啊。你這樣，給我點時間，我回去給你拿！”

“那好，不過我勸你最好快點兒，要是天黑前我那老婆子回來了，你就是給我七百五，我也不敢賣給你！”

說到這兒，兩人一起收手捂住了嘴，異口同聲地說道：“不是賣，是換！”

從老艾頭兒家出來后，陳志飛如同一只脫韁的野馬，飛奔回了生產隊。

說來慚愧，翻箱倒柜七湊八湊，也就湊出來二十來塊錢兒，距離老艾頭兒開的價兒，那還差得遠呢！

沒辦法，陳志飛唯一想到的一個字，那就是“借”！

可找誰借這筆巨款好呢？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朱開和宋威海，可是兩人現在都在林場上工，要到晚上才能回來，顯然是來不及的。

福財呢，看他平時邋里邋遢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這么多存款的人。而且他倆之間的交情，恐怕也沒到能借這么多錢的地步。

思來想去，陳志飛唯一能想到能幫助自己的，就只有秀蘭妹子。

沒有過多的考慮，陳志飛直奔食堂的后廚。

說來也巧，這一次并沒有碰到王師傅，反而在后院的樹下，碰見了王師傅的女兒王翠英。

就好像食堂后院的大樹下，是他們王家人的刷新點兒一樣。

因為不是工作時間，王翠英蹲在樹后面抽著煙，要不是陳志飛覺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也不會認出對方。

“翠英同志？”

王翠英掐滅了煙頭兒，用手扇了扇煙味兒后才轉過頭來：“陳志飛？你怎么來了，是來找秀蘭？”

“啊，是。”

看著陳志飛表情有些木訥，王翠英強顏歡笑道：“怎么，沒見過女人抽煙？東北三大怪嘛。”

“是是，那個……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兒。”

王翠英嘴上這么說，可眼圈都是紅的，估計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臉上的異樣，所以尷尬一笑擤了下鼻子，“嗐！都是煙熏的。你等著，我去給你叫秀蘭，你倆真是一天見不到都不行啊！”

沒多大功夫，吳秀蘭就從后廚走了出來。

因為時間緊，所以陳志飛直接開門見山：“秀蘭，阿姨之前給你的九十九塊錢還在你這兒嗎？”

吳秀蘭點了點頭。

“那你能先借我五十……不！六十塊嗎！”

甚至用途都沒有問，吳秀蘭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

“你……都不問問我要這么多錢是做什么的嗎？”

吳秀蘭用手比劃著：【沒關系，我相信你】

陳志飛鼻子一酸，說實話還真是有些感動：“秀蘭你放心，給我幾天的時間，沒準不僅阿姨的看病錢，就連蓋新房的錢我也能賺出來。”

可一聽到“賺”這個字，吳秀蘭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擔憂：【志飛哥？你難道是要去做生意？】

“也不算是生意，不過你放心，我很有把握，絕對不會出事兒。”

【那好吧，我這就回家給你拿錢】

靠著吳秀蘭的六十塊錢，陳志飛最終還是以七十五塊的價格從老艾頭那里收了十枚袁大頭。

沉甸甸的銀元用油紙包著，拿在手里別說有多踏實了。

而正當陳志飛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大門口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快收起來！可能是我那老婆子回來了。”

老艾頭兒神色慌張，看來也是個怕老婆的。

陳志飛當然也不想有什么意外發生，畢竟錢都已經給了，所以急忙把那一條袁大頭塞進了衣服內懷。

可這時，院子里卻傳出了一個男人的叫喊：“姥姥，姥爺，有人在家嗎？”

“呦呵！原來是我外孫子來了。行了小陳，你留在我這兒爺爺我的心臟都要蹦出來了，收好東西趕緊走吧。”

陳志飛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剛剛院子里那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耳熟。

不等他想起來到底是誰，正主已經開門走了進來。

“姥爺，您這不是在家嘛！怎么不說話，我媽讓我給你們拿點兒東西。喲！家里來戚了啊？陳志飛……”

這一刻，站在老艾頭兒身后的陳志飛也終于看清來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