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杰森轉過身，向餐廳另一側招了招手。

另一位“詹姆斯”，通常被昵稱為吉米的麥吉爾律師笑瞇瞇地湊了過來，隔著很遠，就彎下腰，向杰森伸出了手。

杰森沒和他握手，直截了當地問：“好了，拉蒙德先生已經同意了我的提議，接著就看你的了……你能搞定的吧？”

吉米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每天處理沒有律師愿意接的、酬勞極少的臟活累活，同時也一直關注著哥譚的局勢，尋找一個讓他能夠參與大項目、踏入大律師圈子的機會。

哥譚的每個頂級律師事務所的起家過程，都伴隨著與黑幫和暴力的密切合作，通過幫助地下世界的有力機構與地上世界建立聯系、洗白收入，贏得自身的名利雙收。吉米對此看得很明白，所以不久之前，他把退伍老兵拉里.霍姆斯和他的團隊，當做值得自己合作的對象。

這個團隊在很短的時間里，獲得了市政廳的許可，建立起了安保公司，還獲得了韋贊藥業的股份，怎么看，都是即將騰飛的模樣。那時候吉米也格外亢奮，每天至少有4個小時在奈何島常駐，替避難所公司解決各種商務問題。

沒過幾天，拉里.霍姆斯死了。

吉米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小團隊插手到不該插手的大事件里，遭到了反噬。

他趨利避害的本能立刻發揮作用，連著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奈何島，明里暗里地撇清自己和這個小團隊的關系。但他很快從各種消息渠道陸續得到信息，證明他的判斷錯了。

一個團體能否成事，需要眾多因素，但在哥譚，有一項因素必不可少，那就是暴力。而杰森在短短一夜里，就為拉里復仇，屠殺了盤踞上東區的整個黑幫，又襲擊了控制某個碼頭的外來組織，兩者合計，造成了至少一百五十人的死亡。

這是超規格的暴力。

眾所周知，在哥譚這座城市，如果某個人手頭有一條人命，那他是法律與秩序的公敵，警察到處抓他，最終他的名字會出現在新聞上，被警察用來展示自己工作得力。

如果某個人手頭有十條人命，那他的通緝令會到處張貼，但日常生活絲毫不受影響，就像各種黑幫骨干成員和各種大家族里負責干臟活的人手，

如果有一百條人命……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這樣的人在哥譚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大人物，哥譚警局會對他們的罪行視若無睹，而哥譚黑幫也會在一定程度避退三舍。

杰森在做街頭承包商的時候，就是有名的狠角色，現在看來，他的真實實力比傳聞還要高幾倍，性子比傳聞還要狠許多……那還有什么好說的？這位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吉米.麥吉爾立刻就給杰森打電話，誠懇地解釋說，自己前兩天手頭有樁大案子走不開，現在告一段落了，將像以前一樣和杰森合作，竭誠為杰森服務。

以杰森在哥譚街頭的消息靈通程度，想要搞清楚麥吉爾律師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忙，很容易。

但杰森懶得揭穿他的謊言。因為你不可能要求一位律師保持節操，就像不可能要求一個紅燈區的鋼管舞女郎保持貞操。

杰森很干脆地要求吉米趕到自己常去的牛排餐廳，等候自己的吩咐。

吉米也很干脆的來了，在杰森和拉蒙德談話的時候，他一點動靜都沒有，老老實實地坐在餐廳另一頭的角落。直到杰森一揮手，他立刻出現。

他拍著胸脯說道：“沒有問題，我完全可以搞定這些事……所有的事！”

杰森和拉蒙德達成的，是在具體事務方面的合作協議。這個協議理論上，也確實能夠滿足從上到下各方的需求。

但上層的很多事情，比如對于財政撥款的創新運用、市議會上各種利益相關方的好處分配，就不是一個基層職員和一個街頭承包商能夠揣測的了。

杰森和拉蒙德只知道上頭大人物撈得厲害，放到具體操作層面，大人物們肯定個個理直氣壯，因為他們得周全考慮各種方面的影響，確保一家新的收容所平穩落地，不犯任何忌諱。

一方面，原本應該在強制收容計劃里撈好處的各方必須得到補償。過去這些年里，哥譚市內的流浪者早就數以十萬計，但真正意義上的收容所只有州北那一家，不是沒有道理的。新設一個收容所，無論這收容所準備干什么，都不能影響原有的利益分配。

另一方面，新引入的相關方也得吃飽。

比如，哥譚環保局需要知道，這家收容所對奈何島上的原生生物比如鱷魚有沒有影響，為此聘請一家環保顧問公司出具報告書是必然的。這一份報告，幾十萬出去了。又比如，基于燈塔國光芒四射照耀世界的現實，所有社會福利機構都必須通過平權和包容性的評級，福利機構人員必須每年更新敏感詞庫并通過持續合規檢測。這一項，又是幾十萬出去了。

再比如建筑安全、消防設施更新、防彈裝備配備、歷史遺跡調查、醫療合作綁定、宗教信仰關懷、素食主義推廣等等等等，少不了各種千奇百怪的監管套利空間。

這些事情，不是杰森用砂鍋大的拳頭能搞定的。

在燈塔國，能夠在明面上對付無良機構的，只有無良律師。按說吉米是刑訴律師，服務范圍不包括這些非訴內容，但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拜金主義者，他為了錢可以付出一切。

“不過……要快速搞定這些，少不了……”

吉米做了個點錢的手勢。

杰森呲了呲牙，笑了幾聲，然后踢了踢桌子底下的一個拎包。

“之前我解決波托斯基的時候，從哥譚警局那里拿到了一筆賞金。所以，警方，還有稅務機構都知道，我手頭是有錢，也有砸錢的能力。另外，我之前突襲穆尼女士的酒吧，砸了她的保險箱，還額外撈了一筆。那筆錢，我帶著了，你可以看看。”

吉米像是沒了腰，呲溜鉆下桌子，拉開拎包拉鏈。

袋子里全是錢，而且是黑幫最喜歡的那種。不連號百元面額鈔票，一卷卷都用橡皮筋箍著，，把整個拎包塞得鼓鼓囊囊。

想來也是，就算費什.穆尼野心勃勃，不斷砸錢擴充武力，可她控制上東區那么多非法生意，手頭怎都少不了大幾十萬周轉資金。杰森殺了人，砸了酒吧，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而這些不在明面上的錢，正好適合吉米拿來開路。

“吉米，我現在正式聘請你做的律師。這些錢，你全都拿去，花完它，怎么花的不用告訴我。我只要你在最短時間里，搞定三件事。第一，讓市政廳撥款，在奈何島建立流浪少年兒童收容所；第二，由拉蒙德先生來做奈何島收容所的負責人，并保證他所需要的、之后每月的運行資金；第三，由避難所公司來負責奈何島收容所的安全保障。”

“最短時間？多短？”

“一個月，可以么？”杰森問。

吉米知道，這很難，非常難，需要他付出極大的努力，乃至沒皮沒臉地和許多人交流，出賣許多次自己的靈魂。

杰森身在街頭，卻能敏銳感覺到上層的動向，利用氣球人造成的恐慌給自己的安保公司撈好處，絕對是個天才。但哥譚這座城市的腐朽超過普通人想象，要從市政撥款里瓜分好處，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這需要花樣百出的私下溝通，就算吉米每天談妥一家，周末無休，花費的時間也不止一個月。

但吉米張了張嘴，又說不出口。他轉而抱著拎包，拉開拉鏈再看看。拉鏈被拉開的聲音仿佛天籟，拎包里的綠紙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吉米知道所有相關機構的胃口，所以他心算得出的結論是，打通所有關節、收買每一個人以后，剩下的錢也足夠他離開按摩店，去哥譚市中心的商業區租一個辦公室，然后買輛新車，找幾個有事沒事都能干的助理，擺出大律師的做派！

杰森.萊特真是個好人！夠大膽！夠大方！

很顯然，就算拉里.霍姆斯不在了，這個奈何島上的小團隊依然有主心骨，而且目標清晰明確，前途無量?。?

為了確保自己能參與到這個團隊，成為分享市政撥款的一員，吉米甚至愿意現在就鉆進桌底，拉開杰森的褲子拉鏈，讓杰森當場銷魂一番。與之相比，工作上的艱難算得了什么？

吉米再次信心十足地拍胸脯：“沒有問題！一個月太長了，兩周之內，我就能夠搞定！”

“行了，那就這樣。”

杰森推開椅子起身：“吉米，今天這頓飯……”

吉米繼續把胸脯拍的砰砰作響：“萊特先生，還有拉蒙德先生，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一個團隊的好朋友，好伙伴啦！吉米.麥吉爾竭誠為你們服務，這頓飯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