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沿著走廊內側，慢悠悠地走動。只有經過幾扇大窗前面的時候，他才會猛然加速，于是外頭只看到黑影一閃即過。

走廊里有燈光，但因為角度和外界亮光的影響，那些槍手們并不能精確捕捉杰森的位置。反倒是杰森借助遠處碼頭的白熾燈，能勉強看到下方那些警惕的槍手們。

杰森本來期望他們做點別的，比如沖進樓里，或者對著樓宇猛烈射擊。但他們居然沒有。

他們舉著各種各樣的槍械，來來回回轉動腦袋，小心移動身體位置，彼此掩護，在各種隱蔽物后面穿行。那就像一群森林里的小型食肉動物，捕捉到了天敵即將來臨的氣息。

穆尼沒說錯，這些人確實不是哥譚人。

哥譚人有獨特的氣質，比如那個靈魂鉆石酒吧里死掉的黑幫成員們，個個表現得敏感又瘋狂，只要嗅到血腥氣就當場發(fā)癲。但凡他們正常一點，也不會覺得杰森好欺負，一群群的沖進來送死。

而眼前這些人，表現得挺專業(yè)。他們沒發(fā)癲，沒沖進樓里，而且立刻形成了作戰(zhàn)隊列，先保證自身安全。這是正確的選擇。可惜面對著超規(guī)格的對手，結果都是一樣的。

杰森沒有停留在樓里，他悄無聲息地躍出窗外，兩次抓握落水管道借力，順著樓梯間的陰影，滑到了地面。

剛落地，就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你們挺冷靜，反應也挺快嘛……你們馬上就該發(fā)瘋了！

杰森從一名槍手的側面邁步出來。

他的行動不算隱蔽，畢竟體格過于高大了。他又帶著一點大大咧咧的態(tài)度，落在有經驗的槍手眼里，這種態(tài)度代表著不專業(yè)，還有極度的蔑視。

槍手頓時怒了。

這很正常，任何出生入死過的人，總有屬于自己的驕傲。于是他沒有選擇后退取得伙伴的掩護，而是直接放平槍身，向著杰森開火。

在這一刻，憤怒使他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但他迎來的下場更快。

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他的腦袋就被五根手指按住，然后身體順著腦袋向地面傾斜，天旋地轉之后，頭顱和地面撞擊，發(fā)出咔嚓碎裂的聲音。

杰森松開手，甩了甩沾在手上的液體，任憑死者的尸體抽搐。他環(huán)視四周，看到槍手的同伴們驚恐的眼神，看到他們向前奔跑的動作，甚至看到他們舉起的槍口冒出火光。

而槍手們看到的，是杰森漠然而殘酷的臉。

“開火！斃了他！”

四五把自動槍械同時射擊。

在這種距離上，自動武器一旦形成火網，絕對就是一場屠殺。短短三秒鐘里，彈殼拋飛、火焰跳動，上百發(fā)子彈在幾個扇面交錯。

但沒有命中杰森。杰森的速度遠遠不足以避開槍彈，但如果在他們擺開射擊動作前做出預判，后繼的行動就要簡單多了。

19號泊位的水泥地坪上，擺著太多廢棄機械和貨柜，好像處處可以藏人。杰森幾個閃身，就不見了人影，只剩下怒吼在泊位上回蕩：

“你們應該害怕！因為我會折磨你們，因為我會肆意妄為！”

“在后面！”

兩名槍手猛然轉身，向某處墻體下的通道一邊掃射，一邊沖鋒。

腳步剛踏進通道，兩個小東西就從墻對面扔了出來，落在地上。

“見鬼！”

“轟！”

在相對狹窄的空間里，兩枚手雷盡情揮灑火焰和灼熱的碎片。兩個槍手避無可避，頓時支離破碎。

爆炸的沖擊破從通道里向外釋放，所有人下意識地低頭，躲避煙塵。

于是他們就沒看見，杰森冒煙突火地沖出了通道，像是颶風卷進了人群。

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還能站著的人只剩下三個。他們噤若寒蟬，臉上充滿了恐懼，在他們身邊，殘肢斷臂和汩汩流血的尸體，讓整個泊位看起來像是地獄一樣。他們手里的槍口還在冒著青色的硝煙，但槍械沒有帶給他們安全感。因為視野和反應追不上敵人的動作，槍械和鐵棍并無區(qū)別。

杰森就站在他們對面，冷笑著往前走了一步。

兩名槍手尖叫著轉身逃跑。他們確實快發(fā)瘋了，也許他們曾擁有堅韌的神經，但在投入這個行業(yè)之后，他們越來越習慣于欺凌弱者，習慣于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偷偷行動，于是也就漸漸失去了堅硬的靈魂，失去了奮戰(zhàn)至死的決心。

何況，那個大家伙是普通人能對付的嗎？他們又不傻！

槍手沒跑幾步，忽然背后劇痛。

始終站在原地的道格半側過身，兩槍殺了兩個人。

“拿錢辦事的貨色，永遠都不可靠。他們只是工具罷了，他們死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倒是你……”

道格嘟囔了兩聲，丟掉手槍，面對杰森。

他饒有興致地問：“你的體格、力量和速度，是天生的嗎？我覺得不是，普通人很難有用這些素質，而且也很難在力量和速度之間取得協調。恐怕，這是某種改造手術的結果？”

“改造手術？”杰森有點迷惑。

道格嘿嘿笑了：“看來你不想說。不過沒關系，讓我試試你的本事，如果抓住你，交給人偶師……他一定會很高興，或許還能因此找到同行，得到新的技術呢！”

說著，他的左手忽然抽搐起來，關節(jié)爆出密集的脆響。他的西裝布料被猛然膨脹的肌肉綻開線頭，左臂從碎布里掙扎出來的情形，像是寄居蟹褪去舊殼。當他握拳的時候，手套也隨之迸裂。

道格是個白人，但左手一直戴著手套。這會兒杰森注意到，他左臂自肩膀以下，全都是黑的，黝黑發(fā)亮，與白慘慘的肩膀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好像有個魔術師把另一個人的手臂拼接到了他的身上，還拼得天衣無縫。

道格握拳，揮手。拳頭撕開空氣，發(fā)出清脆的風聲。

他注視著杰森，發(fā)出獰笑：

“知道金州的地下拳王德拉蒙德.格林么？這是他的左臂和左拳。他曾經一記重拳打碎了次重量級拳王普爾的下巴，我也能做到。而且，這拳頭和手臂骨骼經過額外的加強，通過附加肌肉的嵌入手術，力量提升了150%，還擁有配套的神經反射……我還從來沒發(fā)揮出這條手臂的全部實力，今天就拿你試試！”

杰森忽然說：“前天你在三叉戟公司的倉庫，槍殺了一位阻止你們行動的路人。那位路人，是我的養(yǎng)父拉里.霍姆斯。”

“嗯，我有印象，是個老頭嘛！所以你要為他報仇？那就來吧！”

杰森依然站在原地沒動。

“拉里是個難得的好人，為他的死而憤怒的，不止我一個。有個小伙伴約來了這里，所以，我打算把親手復仇的機會讓給他。”

“你說什么亂七八糟的！”道格大聲咆哮著，向杰森猛沖。

他的左臂變得長大了一圈，但身體沒有變化，所以身體比例明顯失調了。他沖刺的動作看起來古怪的很，像是舉起手臂在地面跑動的猿猴。

但他速度一點不滿，奔跑的時候，破碎的西服和襯衫碎片一下子被甩飛在后頭。

三步就迫近杰森眼前，他把左臂舉到最高點，即將發(fā)出重拳。

這是人偶師賜予的力量，來吧，看看這和你的力量相比，誰高誰低！

“砰！”

劇烈的震顫阻斷了道格的思維，也打斷了他的腳步。

他向前的勢頭忽然中止，垂下眼，看到自己的左胸破開了碗口大的深坑。他的左臂經過手術更換，強度超過人的想象，或許能抵得住小口徑子彈的射擊，但身體強度卻沒有相應調整。

何況射中他的子彈不是普通子彈，來自大口徑的狙擊步槍。

這一側的骨骼、內臟和血肉全都被攪碎，順著后面圓錐形的空腔飛了出去。強大的破壞力同時也摧毀了他的脊椎，于是他的腦袋和脖子的重量沒了支撐，開始往胸口的空腔塌陷。

“杰森，謝謝！”杰森的耳麥里傳來小弗洛伊德.勞頓的聲音。

杰森回頭眺望，在一片陰云之下，最近的制高點是隔壁泊位的塔吊。那至少得七八百米開外了吧？弗洛這小子，真有點天賦的。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