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

下邳城。

清晨。

一房間內，張恒坐于案前，聽著面前的人在磕磕絆絆地背著《孫子兵法》。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后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故...”

張飛的臉上忽然有些尷尬，撓了撓頭。

因為他又忘詞了。

他看向眼前的張恒，見張恒微微皺眉，便立刻躲開他的眼睛。

張飛眼睛四處張望，絞盡腦汁想要想出下一句是什么。

“故...故...故...”

張飛一邊想著，一邊用右手的拳拍打著左手的掌。

張恒原以為他能想起來，但是目前看來，是沒什么希望了。

于是，張恒只好稍微提示一下他說：

“故善戰者?！?

張飛一聽，恍然大悟，右手的拳頭重重拍在左手手掌上，道：

“俺想起來了！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張恒見狀，心中苦笑。

終于是想起來了。

自從張飛拜他為師之后，他便讓張飛鉆研《孫子兵法》。

首先第一步便是要熟讀兵法，只有熟讀兵法之后，才能理解其深意。

這幾日，張恒多次來驗收張飛的學習成果。

原以為，張飛即使無法理解兵法含義，但是背書這么簡單的事應該是能背下來的。

可張飛對背書這件事好像不感興趣，通常一句話背了好久之后，很快便忘了。

就如同適才那般。

“先生，這‘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何意？讀起來頗為繞口?！睆堬w問道。

其實張飛覺得自己還挺用功，為了將兵法熟讀于心，他每日清晨都會抽出時間來背書。

在處理公務、訓練士兵的閑暇之余，也會隨身帶著一卷兵法，時不時翻看。

但是奈何里面的東西對她來說實在是過于深奧了，常常是一知半解。

他也想找張恒來替他解答，但是張恒時常和大哥劉備一起去巡查徐州的軍防、探望百姓，或者處理政務，難得有空閑的時間。

興許是這幾天先生有空了，才來檢查他的學習成果。

張恒聞言，笑了笑，耐心解釋說：

“益德，這句話的意思是，善于作戰的人，總是能夠主動地調動敵人，讓敵人按照自己的意圖行動，而不是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張飛聞言，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沉思。

張恒見狀，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喝了一口茶。

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每個人對兵法的理解都有所不同，張恒的理解只是張恒的，他并不能強加自己的理解給張飛。

只能靠他自己捂。

片刻后，張飛開口說道：

“先生，那是不是說，我們要通過預判別人的意圖來反向設局？”

張恒聽后，吃了一驚，手中的茶杯險些握不住。

他沒想到，張飛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從自己的解釋中提煉出如此深刻的理解。

在后世大部人眼中，因為受演義小說的影響，大家都認為張飛其實是個有勇無謀的武將文盲。

但是，張恒卻不這么認為，張飛雖然暴躁，但他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他最是喜歡那些學識淵博且名副其實的名士。

對于那些沒什么本事且只會紙上談兵的腐儒最是討厭。

由此可見，張飛其實還是有文化基礎的。

從剛剛能夠提煉如此精煉的理解就可以看出。

此時此刻，他意識到，張飛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他的武人直覺和戰場經驗，讓他能以一種獨特的方式理解兵法。

張恒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語氣中帶著驚喜和贊許，道：

“益德，這是你自己悟出來的？”

張飛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先生，我也不太確定。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要讓敵人按照我們的意圖行動，那是不是就得猜到他們想干什么，然后再反過來布局？”

張恒點了點頭，心中滿是驚嘆和得意。

畢竟這是他的徒弟，徒弟成就越高，做師傅的也能沾光不是？

張飛見先生點頭，心中亦是歡喜。

因為先生點頭了，就代表得到了先生的認可。

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莫過于被認可。

“咳咳?！?

忽然間，一陣咳嗽聲打破了靜謐。

張恒和張飛都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劉備站在門口。

張飛看到大哥來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他怕大哥看到剛剛自己那副樣子，與他平日粗獷的行為實在是有些不符。

他撓了撓頭，咧嘴一笑，想要借此掩蓋自己的窘態，道：

“大哥，你啥時候來的？”

劉備微微一笑，走進房間，眼睛在張飛和張恒之間掃了一眼，露出一個很有意味的笑容說道：

“剛剛到?！?

張飛頓時深呼吸一口氣，幸好幸好，大哥沒看見。

“大哥，你是來找先生的吧，既然這樣，那俺就先走了?！睆堬w說道。

說話間，張飛便快步走出了門口。

帶著一絲輕松的心情，仿佛剛剛從未發生過。

劉備看向張飛走遠的方向，心中滿是欣慰。

因為他發現張飛真的變了，但他又說不上哪里變了，反正就是變了。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多虧了張恒。

張恒將案上的茶水倒到一個空杯上，放在了劉備面前，開口說道：

“主公應該早就到了吧。”

在張飛背書的時候，張恒便發現有個人影在窗上，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屋內。

原本他也不知道誰，當他看見窗上映出來的輪廓中有一雙大耳朵時，他便知道是誰了。

劉備笑道：

“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劉備這么說著的時候，目光一直在離去的張飛身上。

張恒問道：

“看來主公對益德將軍極為關心?！?

劉備轉身，與張恒對坐，笑道：

“先生，益德和云長兩人中，我最擔心的便是益德。云長忠義無雙，行事謹慎，雖有傲氣，但能克制自己。而益德...”

說到張飛的時候，劉備的笑意逐漸淡去，轉而是擔憂之色。

“益德他性如烈火，行事沖動，有時難免魯莽。我擔心他以后會因此吃大虧?！?

張恒點點頭，表示理解。

在歷史上，張飛正是因為性情急躁、鞭撻士卒，最終被部將范強、張達所害。

張恒道：

“主公且寬心，我與益德將軍相處數日，能感受到益德將軍與往日有些不同。想來應是能改掉性子急躁的缺點。”

劉備聽后，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點頭說道：

“我也感受到了。這全賴先生教導有方?！?

說著，劉備便起身給張恒行了一個禮。

而張恒見狀，也是急忙起身，躬身行禮：

“恒愧不敢當?！?

行禮后，兩人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張恒問道：

“不知主公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劉備答道：

“先生，據探子來報，臧霸等人似乎派遣使者前往兗州，似有與呂布結盟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