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要死了，那名為烏拉諾斯的王從祂的寶座上隕落，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一千年后，雅安還是一千年前的相貌，黑發隨意披散，瞳孔深邃，望著遠方。

“那是我們的父神，雅安，停止你褻瀆的聲音。”

回答雅安的是一個憤怒的聲音，他是摩西，說話間都帶著顫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無可抑制的憤怒。

“雅安，我知道你為我們的生存和發展做出了無可媲美的貢獻，然而這不是你妄議神明的原因，僅僅憑借這一句話，就是你獲罪于天的原因。”

雅安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么。

對于一個虔誠的信徒來說，詆毀他所信仰的神無疑是一件無法饒恕的事情。

如果不是雅安早早的就在這一千年里樹立了自己“不敬神明”的形象，以至于整個部落的人都早就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也許摩西就不僅僅只是這個表現了。

當然了，在這個希臘神話世界里，他的所謂“不敬神明”自然不可能像是尋常人那樣做出什么搗毀祭祀，辱罵神祇之類的事情。

相反，在真正面對神明的雕塑或者畫像之類的場所，雅安可以保證，他要比所有的同伴看上去都要肅穆。

眾所周知，希臘神話里的神大多都是一群小心眼，被惦記上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時候，摩西還在喋喋不休，“……雅安，我尊重你對于我們的貢獻，然而這不是你可以大放厥詞的原因。

如果讓至高無上的父神烏拉諾斯知道了你的猖狂，那么，不止是你，哪怕是我們整個部落，都會因此陷入一場危機。”

雅安默然，他想告訴摩西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早早的就已經遠離了神廟，神像之類的“危險地帶”。

當然，雅安自己也不是神祇，無法想象神王所能帶來的偉力，并不能擔保自己的所說烏拉諾斯一定無法聽到。

但是，在現在，雅安可以肯定烏拉諾斯一定沒有了聽區區凡人口角的閑情逸致了。

他閉上雙眼，眼前就浮現出了一場別往的畫面，那是一場由無序的黑暗和秩序的純白構成的世界，充斥著種種不可思議的矛盾，相互對立的鏡像以及其他無法想象，無法言說的畫面。

當你直面它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它的名字。

“亞空間。”雅安不再理會還在言語的摩西，在心中默默重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很不可思議。

在長達一千年的時間里，雅安從黃金人類出生的東海岸出發，有時和部落一起，有時獨自踏上行程，在這一片漫無邊際的大地上獨自行走。

他親眼看著大地母神蓋亞創造了人類，也曾有幸目睹了其他的神明在那之后相繼創造了其他的生命。

老鷹，獅子，野豬，乃至巨龍，獨角獸，不死鳥都是在這一千年里逐漸出現，并填滿了這個空曠到令人感到煩悶的世界。

雅安很確信，這里就是純正的希臘神話世界，混沌之卡俄斯的世界，不存在什么舔舐冰雪的母牛，手持開天斧的巨人。

當然了，他穿越之初心心念念的女媧娘娘自然也沒有。

然而，當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可以天生鏈接到這片空間，并且明白了它的名字——亞空間。

簡直難以想象。

如果說來自亞空間的混沌邪神和卡俄斯的希臘神明有什么相似之處的話，那么也只能是他們都被叫做神明了。

至于其他的，即使眾多的希臘神明例如宙斯之流是出了名的濫交，暴怒等等五毒俱全，但是和混沌四小販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在這個世界發現更多畸形如綠皮之類的生物。

希臘的神明雖然有些獵奇，但是大體上來講還是偏向于人類的審美的，他們所創造的那些生命也基本偏向“正常”的方向，對于那些諸如什么“四臂神皇”“千手泰坦”之類的生物還是出于貶低和高高在上的心態的。

另外，雅安曾經嘗試過讓其他人也和他一樣試著鏈接亞空間，但是卻毫無疑問失敗了。

一開始這并沒有讓雅安感到失落，甚至他還有些竊喜，難不成這所謂“亞空間”就是他的金手指？

他不敢確定。

“……雅安，你記住了嗎？”

最終，雅安還是被摩西驚醒了，用他那一絲不茍，鐵面無私的聲音。

而雅安在亞空間當中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天空被光陰的鐮刀撕裂，一分為二，偉岸如山脈一樣的身影在光陰的流逝中失去了威嚴的氣質，變得柔和。

再然后，就什么也沒有了。

雅安只能看到這么多，每一次都只能看到這里。

再往后就不是他所能窺見的了。

然而哪怕僅僅只是這片面的場景，也足以讓雅安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正如他在最開始的時候對著摩西所說的那樣，“烏拉諾斯將要死了。”

這個畫面已經纏繞了他足足一年的時間，每當雅安閉上雙眼的時候，神王隕落的畫面都會從他腦海里出現。

很折磨人，也很痛苦。

好像是一雙巨手強硬的對著他的腦子不停的灌輸同樣的場景，時時刻刻。

雅安之前從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除了今天……

因為他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再也無法抑制。

雅安明白，就在今天，甚至可能就在下一秒，曾經統治著這個世界的神王將要從他的王座上起身退位。

“摩西，”雅安突然喊了一聲摩西的名字。

“我在聽著，雅安。”摩西有些奇怪。

“抬起頭來。”

雅安的話威嚴而不容置疑，摩西不由自主的就聽從了他的話，哪怕他剛剛還在試圖規勸雅安。

“記住眼前的畫面。”

這是摩西最后所聽到的聲音。

他看著天邊的流星如雨落一般劃過，銀白的軌跡下仿佛傳來了穹頂崩塌的聲音，與此同時的還有一聲憤怒的聲音。

“克洛諾斯。”

接下來大地開始顫抖，天空好像要與大地開始靠近，世界幾乎要破碎。

時間并沒有持續太久，大地已經滿目瘡痍，天空也失去了聲音。

摩西抬起手來，抹了抹眼角，有淚水的痕跡。

這一刻，他知道之至高無上的神王烏拉諾斯已經永遠離開了他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