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妖司死了人的話，不足為奇。

偏偏死的是一個魔頭，還是尸魂全無的那種。

負(fù)責(zé)看守靖妖司的統(tǒng)領(lǐng)勃然大怒，下令追查兇手。

一時間京城風(fēng)聲鶴唳，一些潛在的、沒有害人的妖魔遭了無妄之災(zāi)。

連帶著靖妖司內(nèi)部人員也沒有放過。

他們這些個更夫也都受到了核查。

真就在里面捉到兩個鬼物。

得知不是它們，當(dāng)場被打的魂飛魄散。

一連幾天都在審查。

最終鎮(zhèn)守使下令，不再追究。

此事無疾而終。

陸亥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殺了一個該死的魔頭，竟引得靖妖司如此大動干戈。

看來若有下次要做好萬全之策才好。

一番鬧劇過后，陸亥的打更生活恢復(fù)平靜。

春潮一過。

轉(zhuǎn)眼已是五月天。

立夏將至，天氣逐漸變熱。

京城依舊熱鬧非凡。

只是有些不耐熱的人已經(jīng)換上了薄一點的葛衣。

京城南門。

每日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很多。

守門士兵核查十分辛苦，為防城內(nèi)出現(xiàn)亂子，靖妖司特意為他們煉制了一柄簡易版的照妖鏡。

可照人體內(nèi)的“氣”。

人有人氣，妖有妖氣。

除卻一些大妖或者有特殊手段的人可以掩蓋體內(nèi)之氣，普通人做不到。

這樣也就杜絕了一些麻煩。

此時城門口已經(jīng)排了幾條長龍。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過多是些討生活的貧民百姓。

很快輪到一個老道士。

一身破舊黃袍，手里拿著一張大幡，上面寫著。

算天算地，太平無憂。

肩膀上站著一個小猴子，四處張望，眼中充滿好奇。

是一個算命的。

只是這老道士雙眼翻白，是一個瞎子。

孔武守衛(wèi)手持照氣鏡在老道士身上照了又照，沒有察覺什么異樣，便放他進(jìn)城。

老道剛走，突兀被士兵攔住。

“不懂規(guī)矩嗎？入城五枚銅錢。”

說完士兵一臉兇相，把手伸了出來，示意老道趕緊交錢。

老道士笑了笑。

“貧道游歷天下多年，從未見過入城還要交入城費的。”

章郊確實不記得進(jìn)入京城就要交錢。

多年前他來的時候，可沒這項規(guī)定。

大晟初建他便來過京城一趟，那時可沒這么多條條框框。

“此乃陛下規(guī)定，少廢話，趕緊交錢。”士兵惡狠狠道。

章郊小聲嘟囔一句。

“趙成的后代真是好樣的。”

隨后拿出銅錢遞過去。

士兵沒有聽清，不耐煩揮手，放他離開。

入了城。

與外面的臟亂差可謂是天壤之別。

鱗次櫛比的精致房屋，寬大筆直的青磚路，街道兩旁小攤數(shù)不勝數(shù)，吆喝聲不絕于耳。

章郊感嘆一聲，覺得可笑。

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吃不飽穿不暖不說，還要受到官員的剝削。

反倒是京城。

歡聲笑語一片，人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

章郊經(jīng)歷太多，知道這也只是表象罷了。

但這對其他人也是奢望。

章郊自顧自走在街道上，忽地身后傳來一聲暴喝。

“滾開！”

唯見一輛馬車正快速行駛在路中央。

車夫手持一支長鞭，揮打驅(qū)趕周邊路人。

天子腳下，達(dá)官貴胄一抓一大把。

這群人從來沒有把貧民百姓放在眼里，只覺是一群賤民，死了也不足惜。

他們囂張跋扈慣了。

沒有當(dāng)場壓死這群賤民都是好的了。

一個老太婆無及躲閃，被抽個正著，直接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這輛馬車沒有停留，而是走了。

沒人敢上前阻止，只因這是當(dāng)今駙馬爺?shù)能囻{。

章郊哀嘆一聲，走上前。

此刻其他路人也都圍了過來。

見到老婆婆額頭一道血淋淋的疤痕，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這該如何是好？”

有人急切說道。

一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小聲說道：

“可有人認(rèn)識這老婆婆，通知他家人過來吧。”

這時章郊說道：

“不用，去接一杯水來。”

“哦。”書生急忙去了。

很快接了一碗水回來，遞給章郊。

章郊拿出一張黃紙符箓，在手中驟然燃起，嚇了周圍人一跳，不由后退兩步。

待到快要燃盡時，章郊將其放入水中。

“給她喂下，很快就能醒來。”

“哦……好的。”

書生有些愣神，旋即接過，扶起老婦，把符水一點點喂入老婦嘴中。

老婦額頭紫紅腫大的傷痕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緩緩醒來。

“醒了！？”

周圍人驚叫連連，一臉不可思議。

書生也是驚訝不已。

他自幼便聽家中族老說過。

這天下有許多本事通天的人物，想不到今日便見到了。

他轉(zhuǎn)頭想要尋找章郊，可卻不見了那人身影。

福緣淺，強(qiáng)求不得。

暗自哀嘆一聲，心中不由失落。

此刻章郊來到一條小巷。

人流寥寥，偶有幾個行人匆匆走過。

他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條灰毯，鋪在地上，盤腿而坐，將手中幡子高高立在旁邊。

一張小桌上放滿了符箓和幾枚古樸銅錢。

章郊吆喝一聲。

“算命嘍。”

“三文問吉兇，五文斷前程，十文解生死。改運(yùn)旺財只需一步，風(fēng)水布局立竿見影。”

“算天算地，可保太平無憂。”

本就人少。

盡管章郊喊的十分賣力，可卻沒有一人找他。

有幾人駐足，多看他幾眼，瞧他是瞎子，多半更是個騙子，于是都走了。

對此章郊不甚在意，自顧自吆喝著，不曾停歇。

而他一旁的小猴子則是慵懶的躺在旁邊，舒服地曬著太陽，直接睡著了。

時間流逝。

轉(zhuǎn)瞬黃昏。

章郊起身，打算收攤走人。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壯漢，粗糙黝黑，看起來憨厚老實。

“老瞎子我看你許久，沒一個人找你算命，怎么不去找個人多的地方，那樣說不定想要算命的人更多。”張固說道。

“去者不來，來者不去。”章郊呵呵笑道，“小友要不要算一卦？”

“你這老道……”張固有些慍怒，想要發(fā)作，忽又覺得自己似乎就是“來人”。

張固面色變了又變，猶豫道：

“多少錢一卦？”

章郊伸出五個手指，笑道：

“小友想算什么？”

“那就算……算我何時能娶上媳婦。”

也不貴，張固遞出五枚銅錢，撓了撓頭，訕訕一笑。

“破鏡難重圓，貧道不算姻緣。”

“那你算算我什么時候能大富大貴。”

“前途多未卜，貧道也不算命運(yùn)。”

張固無語，看著老道那笑臉，心中有種想要掀他攤子的沖動。

“那你能算什么？”

“算天算地。”章郊正色道。

張固看老道如此莊重，于是說道：

“可否算一下未來會發(fā)生什么大事？”

他本以為眼前老道會做些奇怪動作，誰知章郊直接說道：

“不久大旱，赤地千里，及時汲泉筑窖。”

張固懵了，覺得自己上當(dāng)了。

前幾日還陰雨連綿，怎么會大旱，絕對是胡說八道。

張固想要拿回自己的錢，伸出手卻不見了那老道人影，連攤位也不見了。

嚇得他險些癱軟在地。

張固磕了幾個頭，快步離開，頭都不敢回。

真是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