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編號142E07進入靈樞矩陣。”

電子音又一聲催促響起，在空蕩的大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陸離回過神來，只見他顫抖著走向附近的工作人員。

后者面容冷峻，為其指示著門口的棄權通道。

“我......”

陸離開口問道：

“可不可以先去上一趟廁所......”

工作人員臉上一愣，隨即略帶驚訝地反問道：

“你還要繼續參加嗎？”

“嗯......”

蒼白的臉色，說明少年并非那不懼死活的亡命狂徒。

饒是如此，少年仍舊是顫抖著點了點頭。

“快去快回。”

通過對講，工作人員得到了主考官的許可。

隨后對少年點了點頭，示意其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

衛生間，洗手臺前。

空氣中泛著好聞的香薰味道，讓人不自覺地變得沉靜下來。

明黃的燈光下，陸離緊緊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那還算清秀的臉龐，此時卻沒有一絲血色。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洗過臉后，陸離雙手握拳，惡狠狠地盯著鏡中的少年。

仿佛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即將與自己搏斗的一個仇敵。

冷水順著他的臉頰滴了下來。

難道，我會像一條敗犬那樣發抖和可憐嗎？

陸離心想。

一旁，黑曜石臺上，靜靜地放著陸離的身份帛書。

在陸離的基礎信息下面，赫然寫著靈樞認證給自己的風險評估——

死亡率：79.21%

肢體損壞概率：12.11%

......

成功的概率不足10%。

并且，從沒有人向自己真的保證過，這一定能治愈那該死的「神識過載癥」。

這就是自殺。

十分鐘前。

死亡的氣息就那樣赤裸裸地涌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遏制的本能恐懼。

也許，還會有其他的辦法。

也許，那疾病并不像醫生說得那樣嚴重。

也許，自己壓根就不該來這個地方。

鏡子前，陸離只覺得思緒翻滾，一個接一個無法遏制的怯懦念頭，令他對自己感到一陣的惱火——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再輸。

這些年來，原主的拼死學習與修行，早已使得這具殘破的身軀變得疲憊不堪。

不同于他的同學，缺少了家庭的支持，幾乎沒有任何收入的陸離，凡事都只能靠自己的肉身硬抗。

鏡子中，貧窮在他身上刻出了鋒利的線條：

緊繃的下頜繃斷過三根「節葬絲」，鎖骨折痕處打著補丁似的生物陶瓷片，走起路來，會發出窮人家米缸見底時的細碎聲響。

在原先的世界，那個加班到嘔吐的陸離，那個痛恨自己弱小，在深夜里嚎啕痛哭的陸離，那個望著萬家燈火，只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家的陸離。

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可悲？

我不要輸。

陸離的臉龐變得冷峻下來。

寧可死在自救的路上，也不將自己的命運拱手讓給未知。

......

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抓住這機會。

否則的話，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花崗巖的洗手臺上。

陸離惡狠狠地想著。

“請編號142E07進入靈樞矩陣。”

催促的電子音再一次在大堂響起。

陸離不再有任何猶豫，只見他果決轉身，帶著對一切的憎恨，大步地向這個世界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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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考生入場。

“靈樞認證試煉儀式，開啟。”

“參數檢測中......”

又一次，東方柱率先亮起，淡淡的紅光將陸離籠罩其中。

說起來，這個世界中，多少人想要這個“自殺”的機會，也都還不夠格呢。

死亡的恐懼前，陸離的心中兀自升起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幽默。

“靈樞量子能適配度......59”

“？”

陸離心頭一動。

關于靈樞矩陣的風險說明，他先前也是做過功課的。

萬大哥的適配度參數是61，死亡風險只有10%。

可自己的參數只比他低了兩點，風險就能暴漲到80%？？

這對嗎？

這不對啊！

耳邊，機械女聲仍在繼續播報著：

“混沌算法親和指數......14

“神經回路帶寬......2

“系統判定......

“判定失敗。”

“？！”

怎么個意思？

陸離心頭大震。

這是完全未曾聽聞的局面。

在來這里之前，陸離心中最大的擔憂就是“會不會在量子重構中死掉”。

除此之外，也曾有過一些亂七八糟的雜念，比如：

自己的參數天賦，或許不是靈樞量子能適配度所對應的量子劍修——畢竟墨家不以體修為長。

也許，自己有可能是那萬中無一的靈樞符箓師（混沌算法親和指數）。

更或者，是那更為罕見的太乙推演（神經回路帶寬）。

但這些并不重要，因為，哪怕被判斷為后面兩種職業天賦，該經歷的重構風險，一樣也不會少。

可眼下的情況，卻是這“意外出現的環節”被前置了。

其具體的表現形式（“判定失敗”），也完全不在陸離預先掌握的信息之中。

觀測臺上，原本因為“加班”而略顯煩躁的考功司的執事們，此時也都忍不住交頭接耳，一個個都露出了疑惑愕然的表情。

“大人，是否暫停儀式？”

一旁，副官適時地湊到孫淼近前，低聲詢問著。

他左眼早已被替換成「河圖驗算儀」。

瞳孔分裂為九宮格，每格閃爍不同資質考生的量子評分。

而當下，唯有左下角代表著陸離的那一格還在亮著。

“不必了。

“他已經死了。”

孫淼表情漠然，心中只覺得有些可惜。

是個好苗子。

可惜，來錯了地方。

“量子重構協議載入......”

“目標靈樞量子能適配度，70。”

還要繼續？

所以，依舊是判定為量子劍修了嗎？

陸離心中再次一驚。

不等他升起念頭，只聽到那電子女聲仍在進一步播報著：

“目標混沌算法親和指數，40。”

“目標神經回路帶寬，10。”

“？？！”

這？

這是要全部加強嗎？！！

補強越多，風險越大。

這個基本原則陸離還是掌握的。

不等陸離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霎時間，滿盛著陽電子流的爐鼎已經再一次轟然炸開，如同先前一般，四根洛書柱驟然迸發出暴烈的等離子電弧。

來了。

陸離不再多想，只見他屏氣凝神，緊咬牙根，死死地盯著周圍的一切。

那閃爍著的奧義雷光，仿佛就是命運本身。

我說，不肯給我機會的話，你就爽快點弄死我！

伴隨著貫體的痛徹，陸離雙目欲裂，爆發出難以遏制的怒吼。

與此同時，陸離只覺得一陣強烈的耳鳴，視網膜也急速彈出猩紅警告：

【靈樞過載98%.......99%.......】

肉體量子化消散。

撕裂的劇痛，竟使得他的記憶與原主成功重合。

在這最后的瞬間，陸離仿佛親眼看到，原主父母在「歸墟礦難」中數據化的場景。

果然，還是沒有一點運氣嗎？

陸離的神識懸浮于虛空。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聲。

那聲音十分渺遠，卻又在陸離耳中格外清晰。

那是，一聲淡淡的疑惑。

“咦？”

下一秒，神識抽離，地轉天旋。

陸離的耳邊仍舊停留著輕微的耳鳴，可周圍的一切卻忽然被一片純白所取代。

“洛神AI啟動。

“是否接受「燭陰」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