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頭顱砸落在水面上。

在極短的時間內，一場激戰就此落幕。

遠處，李青槐微微松了一口氣，只是眼底多了一絲錯愕，這種速度......

為何讓她有種“陰神境大妖很好殺”的錯覺？

沒有不分上下的焦灼，也沒有難舍難分的纏斗，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師父......這......”

一時間，就連李青槐都有些語塞，殘缺的陰神境仍舊是陰神境，那種天大的鴻溝......很難通過尋常手段彌補。

“過去看看。”

注視著那名年輕武夫，顧合真神色平靜，語氣中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是眸中閃過異色。

激蕩的水波逐漸恢復平靜。

剛才那番龍爭虎斗，附近的生靈早就銷聲匿跡，生怕大難臨頭。

看著面板上有些夸張的數字，陳淵握劍的手略微顫抖了一瞬，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沉重幾分。

這般收獲自然是喜悅的，可他沒有高興的力氣了......

說來還是有些唏噓。

這還是頭重傷的陰神境妖魔，如果是鼎盛狀態，恐怕所得的香火點更為恐怖。

可話又說回來了......

人家要真是全盛狀態，估計該跑的就是他了。

撇下碩大的蛟蛇尸體，陳淵緩緩走向岸邊，肆意傾瀉元息后，身體總歸有些虛弱。

陳淵臉色有些蒼白，胸前的狹長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鋒利的爪子直接將血肉倒翻出來，劇烈的痛楚刺激著他的神經......

娘的，下手可真夠狠的。

陳淵暗自咬牙。

妖魔的身軀本就得天獨厚，要是自己躲閃的再慢一些，說不得就得來個腸穿肚爛。

這還只是頭將要化蛟的長蛇。

陳淵不太敢想象，要是換了它原來那副身軀，最后不知又是怎樣的光景。

可生死搏殺就是如此，沒有太多的可能。

陳淵用清水滌蕩長劍，洗去劍身上的血污，又壓下心中的疲倦，頗為好奇的琢磨著那顆金色的小丸子。

這到底是何物？

“那是陰神境的元丹，后面你就清楚了。”

一道舒緩的嗓音傳入耳畔。

聽見后面的動靜，陳淵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下一刻，他幾乎本能的要站起來。

可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只寬厚的手掌便搭在自己肩頭。

“無妨，你坐著便好，這是凝血散，先湊合著用用。”

來人如同溫和的鄰家阿叔，讓陳淵緊繃的心弦松了下來，有些呆滯地接過一個瓷瓶。

這不怪他拘謹，見識過那種開山斷流般的力量......

才更能領會眼前之人代表著什么。

陳淵壯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名女將似乎與軍侯輕聲耳語些什么。

顧合真面上波瀾不驚，只是輕輕點頭，嘴角竟多了些笑意。

他踱步走到蛟蛇軀體旁，眼神似乎有些感慨。

既為那頭蛟王，也為這個年輕的武夫。

遠處，大批人馬往這邊趕來，顯然奔浪峽的戰斗已經塵埃落定。

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附近的水路早已做好部署，像龍門山那般天險，也都布下人馬，只等妖魔入甕，便能一網打盡......

這場妖患，算是徹底落幕了。

陳淵見狀趕緊起身。

倒也不是他矯情，只是軍侯在那站著，自己卻坐的舒舒服服，總歸有些不太好。

軍侯可以不在乎這些，但自己卻不能太過隨性，不然人多眼雜，難免會傳出去些風言風語。

再者說了，陳淵向來是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

軍侯以禮相待，自己當然不能不知進退。

這時，有位參將匆匆趕來，手上牽著一匹寶馬，赤色的鱗片顯得極為神駿，而袖口五道金底焰紋則更加醒目。

“你叫陳淵？”顧合真笑意醇厚。

陳淵微微低頭，頷首行禮，又恭聲說道：“回稟軍侯大人，正是卑職。”

不知是否算百聞不如一見？

這位軍侯出乎意料的沒什么架子，似乎也不像傳聞中的火爆。

只是那名牽馬執蹬的參將面露詫異之色，自己大人的脾性......

他可是一清二楚。

不說手底下的兵卒，就是對待親傳弟子，也是一貫的不茍言笑。

想到這兒，這名參將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那名年輕人，很難不在暗地里琢磨些東西。

看到陳淵拘謹的神色，顧合真隨意地擺擺手。

“你的事情阿濤來信講過，說是碰上了修行的好苗子，起初我還以為這小子在誆騙我......”

說到這，他停頓片刻，接著說道：“今日一看，那小子倒是靠譜了一回。”

這話一出，李青槐神色如故，可其余的參將都尉都訝異無比。

特別是那位牽馬的參將，眼眸中升騰起絲絲火熱。

但凡是個正常人，完全能聽出其中的褒揚與親切，就如同對待自家成器的后輩。

有這么一句話，不說別的......

起碼在江州，很多事情那都不算事兒了。

琢磨著其中深意，那名參將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個念頭，軍侯該不會......

要將這名年輕武夫收作徒弟吧？

他悄聲問了一句旁邊的同僚：“老周，那人是何方神圣？”

周明心中自然也有些火熱，顧軍侯隱隱有賞識的意思，這種心緒很難避免，但更多的卻是坦然。

自然更沒有什么妒忌。

他太清楚陳淵的事跡了，只是輕聲笑道：“別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是個厲害的小子。”

那參將剛開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注意到遠處的蛟蛇尸體，卻突然沉默了片刻。的確是個厲害的年輕人。

難怪軍侯對他青睞有加。

“......”

可這邊的陳淵卻犯起了難，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人嘴笨，確實沒辦法。

可顧合真卻沒再說別的話，只是輕聲道：“先前將你收作親衛，其實早該與你交談一二，奈何軍務繁忙，擱置了不少時日。”

“可眼下風波未定，不能在此耽擱太久。”他翻身上馬，語氣平和如故：“待我回到江州，再與你談論諸多事宜。”

顧合真莫名的笑笑，似乎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他承認，自己的確動了愛才之心。

在有心查探之下，他很清楚這年輕人的經歷。

但了解后才更奇怪。

既不愛財也不好色，似乎于陳淵而言，連尋常人趨之若鶩的權利也不過泛善可陳。

那他追求的是什么？

純粹的力量？

總不會是想還天下一個清明吧......

可萬一是真的，但這種堪稱荒謬的念頭又從何而來？

他深知世道的糜爛。

在大多數情況下，普通人能不作惡已是難得，若是再添一分坦蕩，那更足以令人寬慰。

反倒陳淵的行徑更像異類。

可從那個偏僻的小縣城開始，這名年輕人的每一步都讓他側目，傲上而不辱下，無論是對上官還是江湖宗門，他似乎有著獨特的堅持......

竟讓他多了些好奇。

沒法解釋也不要緊，反正后面機會多的是。

顧合真騎在馬上，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