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你兒子爭氣
- 明末:崇禎二年重建大明
- 念久長合
- 3522字
- 2025-03-29 09:54:18
冬日,前段時間下了雪點子,但很快就沒了,叫人真不清楚天爺他老人家,這是要拿天底下的凡人做些什么幺蛾子出來。
折騰凡人,是很有意思么?
實際上鄭芝龍早在十一月四日便趕到了北京城,但是一直都住在皇帝賜下的京宅里,并沒有第一時間召見他,如此他只能等著,直到今日他才得到太監的傳喚,得知是皇帝要召見自己了。
鄭芝龍在那賜下的京宅里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極重,似要踩出個答案來。他心里反復琢磨,皇帝為何遲遲不見他,是對自己有不滿,還是有什么其他盤算?念頭一旦起了,便如野草般瘋長,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
“鄭大人!”
鄭芝龍從思索中頓時清醒過來,往喊出聲音來的位置看去,是三個陌生的太監,為首的上前笑著行禮道:“鄭大人,陛下召見你!”
……
九言勾欄,倒不是男女之事的地方。
而是民間的小公亭,在此的都是大明朝的民間文員士子,發朝中牢騷的地方。
從萬歷爺三十八年起,開到現在了,只需一錢銀子,就能拿上一壺小酒,十幾個東林士子憂心忡忡的交流著時政,聊到傷心處,那是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這些人的好友、老師,多有被捕,既有人被判了斬監候,也有好些人被發配,這其中的斬監候,則是欠稅多達十萬兩白銀以上,這是重罪,是要判斬的。
“今上大肆斂財,于國朝無益,這必是孫承宗那廝蠱惑圣心所致啊!”
“可不是么!若非孫承宗在,滿朝忠正豈會有此下場?圣上剛剛繼位時,鏟奸除惡,拿閹黨,除佞臣,是眾正盈朝,生民雀喜的時候,如今呢?江南、山東都生了民亂呢!”
一個人突然哆嗦了下,提醒道:“聽聞江南作亂的官兵和百姓,被朝廷兩仗剿滅了,殺了足足十五萬人!”
有人插嘴進來,捶胸頓足的恨聲道:“曹變蛟這個丘八賊子,手上沾滿了我江南父老的血啊!”
有人拉拉他袖子,小聲寬慰:“小聲點,莫要太悲痛了。”
突然,一陣馬蹄踐踏石磚的聲響打斷了眾人,眾人看去,是一隊番子與一人從街上騎著大馬快速通過。
頓時一個個閉上了嘴,退到桌前喝小酒。
近來,廠衛抓的厲害,凡是叫兵馬司的兵丁、廠衛知道且聽到談論江南民變、遼東戰事的時政,那是要抓去上刑的,已經有好些人被抓去,打了個半死不活。
京城。
眼下有了錢,朱由檢就開始想花點小錢了,手上多了幾千萬兩的銀子,還沒算上今年的兩千五百萬兩稅,說句實話,要不練兵太費時間,他都想開始把邊軍從四五十萬人擴招到百萬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得想辦法,搞點糧食來過日子。
山陜地區、河南、京畿等地在未來幾年會不停的爆發旱災、蝗災等等災禍,那他不可能白白看著百姓去餓死,但是怎么辦呢?當然是提前搞糧食了。
此時他不可能期待自己能一口氣熬到崇禎十七年,熬到旱澇結束的,因為在歷史上,那得到大清年間了。
“鄭芝龍,知道朕將你喚進京,是為了什么嗎?”
鄭芝龍面朝地上的金磚,匍匐在地上,很是忐忑。
皇帝很年輕,準確說是很稚嫩,穿著朱紅色的龍袍,上面的繡有金絲勾線的五爪金龍。
大約是今日比較疲憊,他并沒穿金色比較重的那身常服,此刻他正等著自己的回復。
“陛下,末將……”
“大明朝也快三百年了。”
一句話,可以說是牛唇不對馬嘴,和上一句根本串聯不到一起,但鄭芝龍根本不敢多問,心里盤算著,皇帝到底什么說法。
朱由檢盯著底下的鄭芝龍,緩緩走向他,最后站到了他的面前,以大白話的形式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聲音稚嫩,卻張口就叫人脊背發涼。
“你有一個好兒子,這很好,朕很看重你,”
鄭芝龍心頭一跳,周圍的太監個個都垂著腦袋,但聽聞皇帝突然這么說,也都是挑眉看向了匍匐在地,聽聞此言正仰頭面露驚訝之色的鄭芝龍。
這些個太監,都從未見過皇帝說過這種話。
“你看看這份奏疏,陜西又鬧了大旱,死了不少的百姓,洪承疇打敗了幾千流寇,在一個村莊內,就拖出了七十個餓死的百姓。”
一份奏疏由皇帝親手遞來,鄭芝龍這個海盜頭子出身,哪敢猶豫,連忙接過,在皇帝的示意下,趕緊的翻開去看。
的確是洪承疇的奏疏,他領著三邊的官軍,施了出三路合兵的大戰,在山西斬殺流寇八千,并將賊帥王嘉胤擒拿,已經押送到了宣大。
但是沿途見到的,百姓流離失所,流民們饑餓到要煮樹皮謀生,令人絕望。
鄭芝龍突然明白了,他問道:“陛下可是希望末將載著麾下海船,替陛下從海外弄些糧食回來?”
年輕的皇帝點點頭,但又搖搖頭,說道:“確實是要你去載些糧草進京,但也只是為了遼東戰事,等你回去后,調些個戰船往登萊運糧去寧遠,用作軍糧。”
“末將遵旨。”鄭芝龍連忙答應下來。
“有今年的糧食絕非長久之計,陜西的地方是年年旱,年年蝗,有了今日之糧,明年的糧又不知在哪兒。”
在鄭芝龍忐忑的心理活動不斷交織的情況下,皇帝繼續說著:“比起糧食,朕更需要土地,朕今年從陜西遷走了百萬百姓,由他們在湖廣開荒、買賣耕種大量的田地,但實在是力有不逮,湖廣多有怨言,但是朕聽說,安南國和緬甸宣慰司,可是有大量的肥沃良田啊。”
“啊?”
鄭芝龍心里一驚,真真是嚇了個險些朝后跌去,但好在他常年海上漂泊,平衡性極好,稍稍腳尖用力,便撐住了身子。
而朱由檢也沒注意到這情況,依舊在說著:“朕已命云南的黔國公,與廣西總兵王道濟勘察南洋,雖然眼下朝廷在北方與建奴大戰,幾十萬精兵都在遼東,但等到明年,朝廷就得要在南洋動刀子了。”
“陛下!此事不如再緩緩?末將也聽聞大軍在與韃靼打的艱難,這軍餉糧馬都缺!末將愿為朝廷獻白銀三十萬兩,且從海上,給陛下運個五十萬石糧食,作為賑濟陜北難民的賑濟糧。”
出乎朱由檢的預料,鄭芝龍是連忙給他獻上銀兩和糧食,還這么大方,只是朱由檢不是傻子,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想法,頓時樂的笑起來,不再那么嚴肅,搞的鄭芝龍都哆哆嗦嗦的,以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青年皇帝已然發了怒,正要對他施展些手段。
民間對崇禎帝,現在可是聞聲色變,江南的文人士紳過去有多傲慢,現在也是乖的很。
他可殺了不少人吶!
殺官吏!
殺亂民!
殺亂兵!
凡是不聽話的,有過錯的,都殺了個遍,比方說袁嘟嘟,那可是千刀萬剮,家人都成了奴婢。
“你啊,沒你兒子爭氣,看似創下偌大的家業,怎的這般不顧大局,朕很失望。”
咯噔!
鄭芝龍連忙把身子匍匐的更低了,他的余光瞥到那些個太監也低了低腦袋,畏畏縮縮的朝身后的盤龍柱位置挪了半步,動作極其迅速,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
鄭芝龍匍匐在地,聽到皇帝那略微帶有威脅的話語,肩膀猛地一顫,額頭緊貼金磚,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濕痕。他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緊緊攥著衣角,仿佛就只有這樣才能抓住一絲心中的安全感。
皇帝!
主宰著天下億萬生民的一切!
眼前這位,從上位以來,殺了權傾朝野的魏忠賢,殺了成百上千,掌控輿論的東林文官,還殺了數萬江南亂民。
而他,只是君前的一只蚍蜉。
而已……
而朱由檢則在感嘆,鄭芝龍太重視海上貿易給自己鄭家帶來的利益了,這樣的話,朱由檢如果不給他點壓力,他是不會乖乖聽話的。
想了想,朱由檢又道:“拿下安南國,關系到我大明朝的千秋大業,也是朝廷的國策,朕主意已定,你且回去,收拾底下兵將,明年夏秋交替之際,朝廷調令一到,你鄭家也得替朕征討安南,明白了嗎?”
“這……陛下!”鄭芝龍準備著措辭,抬頭想要勸說。
皇帝沒有第一時間回復他,而是背著身子,側過半張臉來,奉天殿的陽光恰好位于梁柱的一側,使得鄭芝龍看不清晰皇帝的表情,只是那側著的眼睛斜斜地瞥向自己,發出低沉的聲音:“嗯?”
這是警告!
這是對鄭芝龍再次質疑皇帝決策的一種警告!
鄭芝龍內心警鈴大作,感到自己心臟都仿佛驟然停止,被一雙大手死死攥住,無法搏動!
從小的時候,父親作為庫吏,曾教導他官場的規矩,也曾拿朱元璋的傳奇經歷來激勵自己。
但朱元璋那可怖的手段,依舊是令當時的自己夜不能寐,曾有段時間,他常常畏懼那些個官邸衙門前的官軍。
朱皇帝,在盯著自己!
“末將!遵旨!”
跪在地上的人,頭在金磚上磕了下,官帽上的玉石與金磚磕出來的動靜清脆,在寂靜的大殿上,像是一種命定的枷鎖解脫了。
于是,朱由檢的聲音傳來:“升游擊將軍鄭芝龍為都督僉事,兼安南宣慰司提督,賜五百金,庇其子入南京任官學。”
去南京?
鄭芝龍大聲的匍匐在地:“末將!謝陛下!”
皇帝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坐回了自己的龍椅,繼續批閱那些個奏折,由小太監小碎步走到鄭芝龍跟頭,小聲敦促他起來,并領著這位大海盜出了宮門。
在離開殿宇,下了石階,他才從惶恐不安的狀態中緩緩走了出來,他低著頭看了眼身后的奉天殿。
這幾日沒有下雪,十二月的時節,卻依舊十分的干燥,老天爺似乎是給此時的大明朝開了個玩笑,如此天寒地凍的日子,冷是冷了,但沒有正常冬天的雪花。
這可是北方。
陽光透過晴空萬里,照耀在奉天殿的金色瓦礫上,熠熠生輝。
并無不妥之處。
鄭芝龍心里琢磨一番,暗暗咬牙,最后跟上小太監的步子,朝皇城外頭走去。
……
有記錄此事的官吏,在見到此景后,在自己的小說撰文中,寫道:
鄭一官面圣,待離了金閣,一步三回望,方擦去額上汗滴子自去挪步。
見其面色黃如紙頁,步履時頓甚懼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