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間里，隔著隔音玻璃，外邊的三個人并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但是只要看看胡國江的表情就知道進展如何了。

……

前奏響起，鄭冰一心想要沉浸在音樂中，但始終有一絲緊張牽動著她的神經。

“假使……”

“停！”胡國江嚴厲地說道，“進早了！”

這樣的小問題，胡國江還能包容一些，畢竟很多專業歌手都在對歌曲不太熟的時候容易進錯拍子，甚至在演唱會的時候都可能進錯拍子，這倒不是什么非常嚴重的錯誤。

前奏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鄭冰默默地打著拍子，總算是沒有進錯節奏。

“假使不能公開妒忌，學習大方接受，同行時要殿后，誰冷落舊朋友……”

“停！”

不用胡國江多說，鄭冰也知道自己的聲部沒有及時的轉換過來，最后的幾個字直接垮了下來。

這樣的失誤，胡國江就忍不了了。

“你選秀出來之后就沒找過老師學嗎？還是沒練過？怎么調整發聲位置還要我教你嗎？”

“對不起……”

鄭冰羞愧地臊紅了臉，自己日復一日地跟著公司里安排的老師學技巧，每天堅持練聲，只為了等到一個能夠證明自己的機會，但卻出現了這樣原本不該出現的低級錯誤。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能唱唱不能唱就滾，我沒空陪你在這傷春悲秋看林黛玉傾國傾城。”

……

為了不打擾里邊的人錄音，一行人干脆直接從棚里出來了。

劉煥在外邊坐著，但眼神一直朝里面瞟著，這一幕被林謙看在眼里，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止是經紀人和藝人之間的關系。

一般的經紀人，如果碰到這樣眼睜睜看著都出不了頭的藝人，別說這樣低聲下氣的為了鄭冰四處求人了，還管不管她都兩說，就算再好一點，也就是有活兒還能給你接一接，還能為了你的發展著想，但是絕對做不到劉煥這個地步。

他將自己的一些猜測給夏聰發了一條消息：“我總感覺，鄭冰和劉煥并不只有一層經紀人和藝人之間的關系。”

“哦……？你也感覺到了是吧。”夏聰秒回。

“對，但是也不是那種情侶的感覺，他們直接的關系，更像是……”

“就像是長輩對子女之間的那種關懷的感覺，你是想這么說吧？”夏聰回復道。

林謙回了一個剪刀手的表情，繼續回道：“但是劉煥不是也才三十多么，鄭冰都二十三了，不可能吧……？”

“別揣測人家的事情了，沒準人家就是一見如故呢，再比如說劉煥可能是鄭冰的什么親戚，或者狗血一點，鄭冰可能跟他女兒長得有點像，或者是性格方面有點像，一起共事就忍不住把親情寄托在她身上了呢？”

林謙點了點頭，覺得也是。

“不知道鄭冰能不能受得了胡總監的嚴苛啊……”林謙繼續給夏聰發消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唱自己的歌都被罵的狗血淋頭，鄭冰對我的歌還不太熟悉，這怕不是得被罵哭！”

“放心好了，她生活中應該是個能很快說服自己的女生，我看過她參加比賽的視頻，有一次被作為導師的蘇佩茹直接指名道姓罵她唱歌難聽，當時都哭了，過了幾分鐘又笑嘻嘻地走上臺唱歌，還完全沒表現出什么異樣。”夏聰說道。

“也不知道他們要什么時候才會出來……”

……

此時的小房間里。

“對換了你身份可應該滿足，情人還是知己都擁入懷抱……”

“停！”

這一次胡國江叫得比較柔和，因為大體上來說鄭冰唱的是沒什么毛病的，只不過嘛……

“B段主歌和A段主歌雖然旋律沒有變，但是情緒有變，你仔細讀一下歌詞，就不會用同樣的唱法同樣的情緒去唱這兩段了，”胡國江皺著眉，“A段的主歌是一種失去了之后后悔的嘆息，你這樣唱沒有錯。但是B段的主歌，是一種走出了那段最難過的時候，所以這一段應該是有一些自嘲的意思，你懂了嗎？”

“老師，我懂了，給我一些時間調整一下……”

“給你上廁所和喝水的三分鐘時間，回來給我一次錄完，聽到沒有！”

……

錄音棚里沒有廁所，要走到外邊去才有廁所，所以看到鄭冰獨自一人從錄音棚里走出來，他們都有些驚訝……

劉煥看到她走出來，以為已經錄完了，想要上去關心一句，但她卻徑直朝著廁所走去，沒有留下一句話。

這樣的場景在其他四個人眼里看來，卻是以為鄭冰被胡國江轟出來了。

林謙走進錄音棚，看到小房間里有些疲憊的胡國江，走了進去。

“這么快……”胡國江抬頭一看是林謙，生硬地擠出一個充滿倦意的笑容，“她是個合格的歌手，但還沒有成為一個能夠講故事的歌手。”

“胡總監，此話怎講？”

“你來試試就知道了，我是看著你的面子上才沒把她轟出去的。”

“啊？”林謙不可思議地看著胡國江，“我的面子有這么大嗎？”

“你才剛幫我解決了《血脈山河》電影主題曲的問題，面子暫且還夠用，以后就不一定了。”胡國江打趣道。

“行，那……胡總監，我來處理，您在旁邊看著？”

“不必了，我相信你，”胡國江站起身就要走，“你的生意，你自己做吧。”

當鄭冰上完廁所回到棚里，看到的不再是胡國江，而是林謙，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林謙？胡老師呢？”

“胡老師早上起得太早了，這會兒困了，讓我自己來。”

林謙信口胡說道，他總不能直說胡國江對鄭冰指導到心累了這樣的話，這樣接下來更沒法錄了。

“行了，我們繼續。”

鄭冰再一次開口：“假使不能公開妒忌，學習大方接受……”

林謙聽著默默點頭，心想著鄭冰的問題哪有胡國江說得那么夸張，直到聽到副歌部分……

“能回避嘛我怕了當那電燈膽，黏著你們來來回委曲中受難……”

林謙聽得直皺眉，忍了四句，最終還是把鄭冰叫停了：“停！”

鄭冰本以為林謙會像胡國江那樣，她已經做好了迎接林謙的怒火的準備。

出乎鄭冰的意料的是，林謙并沒有朝她發火，而是一陣見血的指出她的問題：“鄭冰，你唱歌的時候教條主義太重了，藝術是一門很靈活的學科，不能老師怎么教你就怎么學，你這樣永遠沒法當一個真正的歌手。”

“實話說你的硬實力不差，但是你唱歌的時候感受不到你的情緒起伏，也沒有任何感染力。

你的歌聲沒有人文情懷，這就導致你唱歌的時候對那些現有的作品只是模仿，或許你模仿出來能有幾分像，但是這樣的歌唱出來是沒有靈魂的。

說得直白一點，你不會詮釋歌曲，不會講故事，還有非常長的路要走。

如果是你的老師這么教你唱歌，那你還是換個老師學吧，至少你的聲音是好聽的。”

此刻，十八歲的少年確實有了幾分林振華在講臺上認真講課的幾分模樣。

雖然林謙沒有像胡國江那樣朝鄭冰發火，但這樣的話卻是直接把鄭冰說哭了，雖然直白，但確實難聽。

林謙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點出其他人的不足。

“這首歌，你的聲線很適合，但你現在駕馭不了這首歌，在找到下一個適合這首歌的人之前，我會暫時留著這首歌的，希望你在那之前能有著更大的進步。”

林謙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離開了小房間，深深地嘆了口氣，這首歌，等到了合適的人，卻沒等到合適的時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