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陟陷入思忖之中,沒注意到一旁的紀三面色有些古怪,似是聽到袁術之時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忽然開口道:“殺便殺了,吾兒何須懊悔?”
“莫非沒了那孫策小兒,咱們便沒了門路投奔袁術?嘿,俺瞧著怕是未必!”
“嗯?”
紀陟猛地抬起頭來,瞥見紀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動,當即問道:“義父此言,莫非已想到辦法了?”
“俺這會卻也不能確定...”紀三猶豫了片刻,問道,“據說那位揚州牧麾下有一員猛將名叫紀靈,可有此事?”
“紀靈?”紀陟聞言一怔,回憶了會前世記憶,有些不確定道,“可據兒所知,這紀靈似乎是青州人?”
卻不料聽到這話,紀三哈哈一笑,便道:“那怕是沒錯了,這紀靈應當便是我那位多年不見的族弟。”
眼見紀陟面露疑惑,紀三解釋道:“吾兒有所不知,咱們皖城紀氏,正是青州齊郡紀氏的分支。”
“分支?”紀陟劍眉一挑,當即問道,“是三代之內還是三代以上。”
這是問到了關鍵之處。
有句話叫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即便同宗同源,同一個祖宗,可上代人留下的福祿恩惠,乃至血緣情分,基本三代以后,也淡薄的差不多了。
“那定然不止三代了。”紀三笑道,“不過吾兒放心,你這位族叔當年也算受過咱家一些恩惠,只是做些引薦保舉,料來還是愿意幫上一把的。”
“既如此...”
紀陟思忖片刻,本想說讓紀三前去壽春求個官職,自家則在此地埋頭發育,招兵買馬,這其實最符合兩人的整體利益,但轉念一想,還是作罷。
他前世工作中早已習慣為了利益沒皮沒臉,但紀三卻很是要強,怕是不太愿意作為兄長在族弟面前伏低做小,便沉聲道,“那孩兒明日便啟程,前往壽春。”
“這么快?”紀三有些意外,“你方才經歷廝殺,何不歇息幾日,且咱們既是有求于人,怎不得備上厚禮?”
“俺正好這幾日也用心挑揀些...”
“多帶些錢財,壽春那里何愁選不到好貨?”
紀陟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份竹簡,上前遞給紀三,“這是從那朱治身上搜來的舒城驛傳,義父一看便知。”
“那孫策數日前便已帶著人馬駐扎巢湖?”紀三觀看片刻,便即眉頭一皺,“這數目...竟有兩萬之多?”
“正是。”
紀陟神情凝重地道,“此子乃名將孫堅之后,年紀雖輕,卻家學淵源,甚具軍略,如今麾下又有這等兵力,孩兒恐那陸康,未必能撐過今歲。”
他只記得孫策前世攻過廬江,卻不知道原本歷史上,這一仗實際上持續了將近兩年,其中原因卻是錯綜復雜。
話說到這里,紀三已然明白紀陟為何這般急切,當即點了點頭,“那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帶上吳勝和幾個親兵便行了。”
紀陟思忖片刻,說道:“孫策既已屯兵巢湖,北面一路怕是布滿了廬江軍的哨騎,自然是走不得了,至于東面...”
“東面可沿江走水路,但是繞道太遠,且丹陽那邊的山匪,前些年與俺有過沖突,雖未必知你相貌,終是有些妨礙。”紀三想了想,道,“陟兒,且走西面吧。”
“過天柱山,經龍舒,潛縣,到了六安,便可從芍坡河(今皖省安豐塘附近)乘水路,最多花費四十多日,便能到達壽春了。”
紀陟頷首,“孩兒亦是這般想的。”
......
山勢莽莽蒼蒼,秋風吹過,遠遠地傳來一陣呼嘯。
離開尋陽城第五日時,便發生了意外:吳勝和幾個親兵一并染了風寒。
說來也能理解,自入尋陽之后,先是忙著戰壕工事,后面又是守城,夜戰,追擊,持續接近十日,紀陟一直未曾有過歇息,他這位少當家都這般拼命,身邊親兵們自然也要跟著奔波,隨同忙碌,早已勞累過度。
再加上初秋溫差變化極大,稍不注意,一群人除了紀陟,竟是悉數中招。
這意外說來也是情理之中,紀陟無奈之下,只能一邊照料眾人,一邊接著趕路。
結果便是接下來的二十多天,行程不僅慢到一天不過行進數里,紀陟更是累的氣喘吁吁,只覺比之前守城更加疲憊。
......
紀陟拉開一根樹枝,看著前方被霧氣籠罩的山谷,對著地圖比照了會,心中估摸著,應該是到了龍舒地界了吧?
他也有些不確定,龍舒雖為一縣,卻因為深入天柱山脈,城池不大,人口亦少,連周圍也沒有一般城池該有的村莊拱饒,這導致紀陟一路行來,始終不見人煙。
不僅問不得路,因為人跡罕至,山中樹木長得出奇茂盛,將僅余不多的幾條山道也湮沒大半,愈發崎嶇坎坷。
再這么悶頭走下去,可別迷路了吧?
他一邊暗自嘀咕,一邊重新走回宿營的地方。
幾個還沒有康復的親兵正病懨懨地靠著樹木,吳勝正在砸著兩塊火石,聽得腳步聲,轉頭一看,忙起身道,“少當家,快歇一歇吧。”
“還點不著嗎?”紀陟隨意找塊空地坐下,皺眉問道,“火石怎這般不經用。”
“火石上面的艾絨一般也就用個幾次,本以為帶上七八塊,已足夠咱們到龍舒縣了,再重新買些便是,卻不想...”
吳勝撓了撓頭,有些自責的道,“都是咱們不中用,拖累了少當家。”
“這也怪不得你們,也是我未曾留心。”
紀陟嘆了口氣,也確是他疏漏了,他有系統加點,體魄精力皆遠勝常人,吳勝這些人雖也算健壯漢子,終究不是鐵打的,熬不住才是正常的。
這時西邊的樹叢里發出一陣響,兩人扭頭看去,卻是另一個親兵抱了一堆野果過來。
吳勝立刻唉聲嘆氣,紀陟也不由面露苦笑。
為了盡快趕到壽春,他們一行人本就輕裝啟程,包裹里又放了不少金銀,干糧自然帶的不多,于是從好幾日前,便一直吃些野果飽腹。
秋天的果實本該鮮美可口,這片山林里的卻是大多又酸又澀,實在難以下咽。
那親衛把那堆野果放在地上,從里面挑了幾個大的遞了過來,“少當家的,吃點東西吧。”
“不吃了,吃多了肚子里直冒酸水。”紀陟搖了搖頭,一旁的吳勝再次嘆了口氣,“少當家的,你說這山是不是有些邪門?”
他悻悻地說著,“行了這么多日了,不見人就算了,怎么連些獐子兔子,都瞧不見半只?”
誰說不是呢?紀陟正要說話,突然西面傳來一聲尖叫。
是人聲!
紀陟心中一喜,猛地站起身來,吳勝和那親兵見狀,連忙站起正要跟上,卻見紀陟扭頭丟下一句吩咐,“你們在這守著,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便向著西面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