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陟這般神色不似作偽,朱治不由心生警惕,暗自思忖。
難道方才這小子還留有余力不成?
不可能!
他轉瞬間就否定了自家這個荒謬的想法,所謂兵兇戰危,生死不過毫厘之間,便再是城府深沉之輩,勇猛果決之人,也不敢這般托大,在如此情況下留力吧?
便如方才兩人斗將,最后一槍若非自家有心招攬此人,刻意手下留情,那對方的結局怎會只是輕傷落馬那般簡單?
雖是這般想著,到底生性謹慎,即便認為自家有著必勝把握,朱治也不敢怠慢,當即擺開架勢,雙足弓步而立,坐馬沉腰,劍柄緊貼胸間,鋒銳向前。
火光之下,長劍寒芒爍閃,遙指二十步外的紀陟,登時便生出一股三軍披靡的威勢,直令觀戰兩軍,不分敵我,皆是心中凜然。
旁觀者尚且如此,紀陟卻似毫無影響,只是雙目低垂,凝視手中的不仁刀,似是若有所思。
卻是強擊天賦激活之后,讓此時握緊刀柄的紀陟,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應,他莫名感受到了自己的長刀正在顫動。
這顫動十分的細微無聲,讓他原本以為是自家的錯覺,只是隨著指尖緩緩撫摸刀上紋路時,那種顫動竟也在緩緩流動...
似乎隨著騎砍中最具代表性的攻擊天賦激活之后,他突然能夠感受到不仁刀的“情緒”了!
它在無聲的嘶吼,似乎也在為方才的失敗憤怒不甘...
它又在靜默中鳴顫,仿佛刀主紀陟的奮勇再戰,讓它亦興奮雀躍,戰意勃發!
戰場之上,全場陷入落針可聞的靜默.
兩人雖未動手,但只是這般一動一靜,遙遙對峙,已令旁人感受到強烈的對比,和令人壓抑的無形張力!
朱治哪知紀陟正在體悟強擊帶來的奇異感受,還以為對方剛才裝腔作勢,此時卻是生了猶豫,一邊暗罵差點讓這小子唬住了,一邊撫須笑道,“紀頭目不是膽怯了吧?”
官軍那邊登時響起一陣冷笑,緊著著便有一陣陰陽怪氣,紀三部這邊卻只有吳勝等少數人罵罵咧咧,大部分皆是沉默不語。
沒辦法,他們倒是不信紀陟臨陣膽怯,只是方才輸了一陣,此時大都底氣不足,便沒多少心情去陪官軍嘴炮了。
紀陟抬頭看向朱治,淡淡地道,“都尉久經戰場,豈不知蓄勢以待之理?”
頓了頓,突然問道,“不知都尉和孫策是何關系?“
孫策?朱治聞言一怔。
孫策乃是舊主孫堅之子,更是朱治從小看到大的世侄,說來朱治對此子甚為高看,認為其勇猛善戰不遜乃父,韜略胸襟更遠蓋之,難得天生便有一種領袖群倫的雄主氣度,可謂前程遠大,不可限量。
但...紀陟卻是如何知道伯符的?
這讓朱治暗自疑惑,畢竟孫策此時尚未建功立業,吳郡之外聲名不顯,而紀三部卻是常年盤踞江夏,往來廬江,兩者幾乎難有交集。
他正待開口發問,卻不知紀陟要的就是他這剎那間的分心,一聲看刀,不仁刀鋒芒暴漲,已是刀隨人走,朝著朱治當頭劈下。
蓄勢以待是為了什么?
正是趁隙而擊!
“鏘!”
所幸朱治反應敏捷,臨危不亂,只是沉腰坐馬,左手一拔,長劍已閃電般挑上,將將擋住了森寒的刀鋒!
只是倉促之間,未曾用上卸力技巧,這等純粹的力量比拼,他終究略遜紀陟,登時被劈的身形不穩,后退半步。
好個奸猾小賊!
朱治心中憤怒,兩眼射出森寒殺機,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長劍電射而去,疾刺對方肩下脅穴!
這般力道兇猛,卻與他方才馬上表現的精微細膩大相徑庭,卻是方才一擊之下,朱陟敏銳察覺到了,紀陟這一刀力道雖然依舊巨大,卻明顯不如之前了。
這讓朱治愈發篤定,紀陟果然未曾習得任何武藝,竟是絲毫不懂調氣凝息的法門,否則耐力怎么這般不堪?
卻不料他這般想,卻又落入了紀陟的圈套。
紀陟的確不通武藝,也不會任何的調息技巧,但是...他有系統啊!
再次升級之后,他的狀態其實已然恢復到了滿血狀態,力量甚至又多了三點,紀陟卻故意壓制,方才不僅未出全力,強擊技能亦作為殺手锏藏而不發,要的就是朱治形成這等誤判,以為他力量開始下滑,體力開始不支!
一旦朱治認為自己身疲力弱,那么很可能會全力搶攻,妄圖迅速消耗他的體力。
而紀陟恰恰希望如此,他就盼著朱治全力搶攻,招招硬拼!
一則,紀陟的確對朱治方才所展現的高超武藝有所忌憚,眼下他實不愿再去和對方比拼技巧。
二則,自然是紀陟充滿自信,拼體能比氣力,朱陟絕無可能拼的過他!
要知升到十級,他的生命值已達到112了,現實中的生命值與游戲不同,它的數值越高,身體的整體素質便也提高,氣血耐力亦包含在內。
而且刀的重量大于劍,不仁刀又比尋常環首刀更為厚重,越是這般硬拼,吃虧的只會是朱治。
此時長劍已至,鋒銳直指左脅要害,紀陟一聲不響,往后右側斜退一步,旋即扭身振臂,不仁刀離地斜挑,正中長劍刃身。
他看出這是對方力量薄弱之處,不過五分氣力便已將其輕輕蕩開。
這小子學的好快!
朱治心中一凜,紀陟這下分明學自自家方才馬上的那一槍,雖只徒具其形,其中蓄力、運勁的精髓全然沒有,卻還是令他大為忌憚,愈發不想久戰。
當即長劍挽起劍花,待要再出劍時,紀陟轉過正身,不仁刀微往內收,似欲攻來,朱治正準備回劍守持空門,卻突然瞧見紀陟手臂輕顫一下,長刀墮下少許,不慎露出了面門破綻。
朱治登時大喜,暗忖交戰不過片刻,這小賊便疲態畢露,信心愈發高昂,只聽“嗖”的一聲,他已舉劍猛劈過去!
這一劍起初平劈,目標正對紀陟面門,到了與肩膊平行時,朱治手腕陡然一沉一伸,直劈轉瞬改為平刺,挾著朱治前沖之勢,頃刻間劃出一道圓弧,對著心腹斜刺而去,大有一擊斃敵之意。
這一串動作矯若游龍,一氣呵成,看得官兵那邊歡呼雷動,紀三部卻是人人面露驚慌,愈發為紀陟忐忑起來。
紀陟卻是不動聲色,只是雙眸微聳,盯視著電射而來的寒光,一邊迅速橫移,同時不仁刀反手一揮。
下一刻,刀劍再次發生了重重的交擊。
“鏘!”
這一交擊之下,朱治固然手腕發麻,紀陟卻是噔噔噔連退了幾步,眼見強弱分明,觀戰兩邊再次一片嘩然。
“黃口孺子,果是難堪力戰!”
朱治長笑一聲,立刻猱身而上,步步緊逼,刷刷一連十劍,每劍都是大開大闔,一副趁虛而入,強迫紀陟硬拼的架勢。
卻不知紀陟暗自冷笑,對方舍棄精微武技不用,正是以其之短,攻我之長。
他且戰且退,守得無懈可擊,或挑或劈,總是在險若毫厘中化解了朱治狂風掃落葉的攻勢。
不知不覺間,朱治已然氣血翻涌,額生虛汗,兩頰更露出一種病態的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