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四月，該是雨蒙蒙，柔和清風拂過碧綠的湖面。

但是靠山鎮的春四月，下起了小雪。

北方的春天總是來的更晚，鐘山地界則還要再晚上一些。

風吹過山上的竹林，竹葉抖動，發出蕭蕭聲響。

朱燦背著麻布包裹的黑淵紅蓮，走在山路石階上。

此次行來，和過往每一次登山到辭云觀的時候都有所不同。

朱燦在回來路上的半個月中，思考明白一件事，這次他回辭云觀，其實是來告別的。

既然身具靈根，他自然要去尋求仙道，人活著就是為了變強，變強是為了幸福，而人一旦幸福，就一定不想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唯一可以永遠留下的道路，那大概只有修仙。

長生不死，是一種永恒且畢生的追求。

當它無法達成時，那是一種愿景，但若是能夠達成，那就是一種目標！

辭云觀將不再適合他，他或許應該去燕赤霞留下令牌上刻著的地方。

朱燦很快便面不紅氣不喘的走到了山門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次沒有洪鐵師兄在門口罰站，自然沒有任何阻礙的進了山門。

對于辭云觀他自然已經輕車熟路，他先是途徑了練功場，場上多數外門弟子都認識朱燦，見到朱燦后畢恭畢敬的稱了聲“朱師兄”！

今年開春招的一批新學徒，也全都有樣學樣。

朱燦輕一點頭，卻見朱小虎從人群中飛奔出來。

朱小虎一把攬住朱燦委屈道：“燦哥！你可算回來了！”

“怎么回事？你被人欺負啦？”朱燦趕緊把他拽開。

大庭廣眾兩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也就這年頭純潔，要是擱在前世，那非得被誤會取向問題。

朱小虎埋怨道：“燦哥，你外出游歷也不跟我說一聲，你是不是沒把我當哥們？”

朱燦無語道：“你這什么話，我走的急，哪來的及告訴你。”

朱小虎憤憤不平：“你還說要一對一指導我蛇形刁手，他娘的我現在自己練一點頭緒都沒有！”

朱燦拍了拍他肩膀道：“小虎啊，練武這件事是需要天賦的，要我說你還是回家繼承你爹的家業，到時候做個石門村首富，也是不錯的選擇。”

朱小虎道：“我聽明白了，你是不打算教我了。”

“我沒說不教！我只能告訴你，下次一定！”

朱燦將他推回練功場道：“我這游歷回來，得先去找師傅，咱們回頭再聊。”

……

辭云觀前殿。

朱燦門前抱拳躬身道：“弟子朱燦，游歷歸來。”

盤膝坐在殿中內室吐納的趙鶴年赫然睜開雙眼，一頭灰白夾雜的長發無風自動，眼中閃爍精光。

“進來！”

趙鶴年從蒲團上站起，緩緩向著前殿走去。

越是急切的時候，就越要表現的不著急。

趙鶴年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朱燦，笑道：“這才游歷一月零八天，怎么便回來了？難道已經踏足先天？”

朱燦拱手道：“是的師傅，弟子機緣巧合，得頓悟突破先天境。”

“好！”趙鶴年感受著袖中羅盤的震動，沉聲笑道：“可凝聚靈根？”

朱燦低著的頭眼珠轉了一圈，路上早已想好說辭的他回答道：“弟子剛突破時，確實凝聚靈根，弟子是有感受的，只是它好像被什么吃了一般，一點點的消失了！”

“什么？這是什么道理？”

門外傳來燕北的聲音，少年的聲音極其洪亮，一下就吸引了朱燦和趙鶴年的目光。

在少年身后還跟著馬璘，白霜和洪鐵。

“凝聚出靈根怎么還能消失呢？”燕北上前疑惑道。

白霜也皺眉道：“從未聽過此種說法。”

朱燦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你還說呢小師弟，回來也不寫封信，要不是小五整日在辭云觀里東張西望，還發現不了你。”馬璘笑道：“是他叫我們來的，一猜你就得先來師傅這里。”

“倒是你這靈根消失之說，我好像在哪聽說過。”馬璘摩挲著下巴，思考道：“我記得有種異獸，是可以潛伏在人體內，將靈根蠶食的，但我忘記了是何異獸。”

趙鶴年背著手踱了兩步，沉聲道：“這種異獸倒有很多，此事蹊蹺，你們先下去，我來幫燦兒看看，究竟是何原因。”

幾個師兄弟退出殿外，趙鶴年拽住朱燦的手親切說道：“燦兒啊，你還記得上次讓你去取的離火瞳嗎？”

朱燦道：“當然記得，鐘山黑林中的修士洞府。”

“就是這離火瞳。”趙鶴年點頭道：“我早些年中了仇家的暗算，體內被種了陰寒之毒，我每日以先天內力壓制，絲毫不敢松懈，原本是想著依靠離火瞳其中的火之靈氣，驅散我體內陰寒之毒，沒想到今日在你這還能派上用場。”

朱燦微微皺眉，輕聲詢問道：“師傅，難道這離火瞳還有尋回靈根的妙用？”

“那倒不是，而是離火瞳可以將靈獸、妖獸、異獸吸納其中。”

趙鶴年道：“你體內該是如你二師兄所言，有吞噬靈根的妖獸寄生，我以離火瞳將他吸出，再將其放出來殺死，便能將你靈根取出來。”

趙鶴年難掩笑意道：“到時候再將你那靈根種回你的體內即可。”

朱燦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中卻暗道，到時候恐怕就不知究竟種在了誰的體內，恐怕就種到您老體內了。

“既然如此，那師傅你便試試。”

趙鶴年微微一笑，讓朱燦坐在蒲團之上，自己坐在朱燦對面，從袖中緩緩取出了離火瞳赤玉，捏在了手中。

“曩鼗貢覅蕤嫑……”

趙鶴年嘴中念出一段奇怪的咒語，手中竟然隱隱閃現紅光，對著朱燦丹田處忽然那么一點。

就這陣仗，還真把朱燦嚇了一跳。

生怕他真的把那火靈根給一下取了出來。

不過咒語念完，紅光閃過，一切變化都沒有，他手中的赤玉也一如往常。

趙鶴年又試著念了一遍。

依舊沒用。

“怎么回事？”

趙鶴年試了一遍又一遍，念咒語念到口吐白沫，一點用都沒有。

“難道……是因為離火瞳，里面的器靈死了，所以沒用嗎？”

他捏著手中的赤玉，仔細打量著。

朱燦眼神變得陰鷙，冷聲道：“應該是有這個原因，當然不止這個原因。”

“或許您應該也不用念那么復雜的咒語。”

朱燦輕點眉心，眉心豎瞳浮現，透明的吞火蝶緩緩飄飛出來，圍在朱燦身邊輕盈的飛舞。

“您的每一環設計，都沒有成功，這仙道還是讓徒兒自己替您走吧。”

看著朱燦眉心的豎瞳，和飄飛的蝴蝶，趙鶴年忽然開始桀桀怪笑，整個人神情開始變得瘋癲。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吞火蝶？”

“吞火蝶怎么能被你操縱？”

“我必須成仙！我要成仙！”

他手中的赤玉“嘭”的一聲被捏碎，先天內力忽然外泄！

“曩鼗貢覅蕤嫑锝詭嗮負戞喲……”

他嘴中開始不斷浮現奇怪的詞匯。

朱燦皺眉道：“草，這人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