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美貌寡婦幾個字出來。

這幾名兵丁的話題便徹底跑偏到了這美貌寡婦身上。

朱燦再三詢問，終于確定在這幾個家伙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線索后，只好向城內走去。

這城中的連環殺人案，實在蹊蹺，引起了朱燦的興趣。

不等麻煩找上門，自己去找麻煩，是朱燦對外出游歷的根本理解。

眼下這麻煩就擺在面前，說什么都得研究研究。

所以他打算接下來在這安岳縣小住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破獲此案。

他牽著雜毛馬來到城西一條窄巷盡頭，這里開著一家客棧，地方也足夠隱蔽。

木招牌上“悅來居”三字已經斑駁得幾乎認不出，老板也不知道換塊新的。

朱燦將馬栓好，掀開門簾，霉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柜臺后探出張蠟黃臉，掌柜的顯然喝了不少酒，醉眼惺忪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上房五十文，通鋪十文。”

“上房。”朱燦將銅錢拍在案上，吩咐道：“有牛肉嗎？切上二斤醬牛肉。”

掌柜的咂著嘴搖頭：“牛肉沒有，野兔倒有兩只，昨兒獵戶剛送來。”

說著他掀開后廚布簾，鐵鉤上倒掛的兔子看上去還算新鮮。

“就這只了，我去房間里，到時候您安排人給我送上來。”

掌柜放聲吆喝道：“放心吧您，上房一位，六子把貴賓領上去。”

一個小二走上前來，領著朱燦到了二樓房間里。

房間還算寬敞，有個小窗，可以看到外面街上的景象。

……

深夜，朱燦盤坐床榻運轉松鶴經，修煉這種事情，非一日之功，一天都不好懈怠。

窗紙被風撕開的破洞外，隱約傳來交談的聲響。

朱燦耳根微動，輕輕推開一點窗，路上兩個凌晨早起打水的雜役縮著脖子閑聊。

“嘖嘖，我聽說那王鐵匠剛埋，他娘子就被陳老爺接走了。”

另一名雜役攥住水瓢的手一頓：“哪個陳老爺？”

“城東陳有道陳大善人吶！”先前那名雜役壓低聲音，小聲道：“最近死的這些漢子都有個美嬌娘，這些娘子全被他收進宅子里說是照料，可我聽說這陳大善人，最喜人妻……”

他突然噤聲，瞥了眼四下里，搖頭道：“罷了，此事還是少說，幸虧咱是光棍，這鬼都不找上門來，安全的很。”

“鬼？”

朱燦兩眼微瞇，輕輕將窗關合。

……

翌日。

朱燦下樓，來到客棧門前，掌柜的正在帶著店里的小二灑掃門庭。

朱燦拉住掌柜問道：“你們縣里這個殺人案，聽說是鬼在行兇？”

掌柜的聽到這個話題，面色大變道：“客官啊，你怎么大早晨的提如此晦氣的話題？”

朱燦笑道：“初來乍到實在好奇，掌柜的難道不想知道其中緣由？聽說出事的可都是有家室的人，您這身份高危啊。”

掌柜的是個爽快人，聽到此話沒有生氣，反而自嘲道：“這個我是絕對不怕，這鬼殺的都是家有美妻之人，我老婆容貌奇丑，萬無一失！”

“你說誰丑！？”

后房里忽然一陣旋風般，沖出個體型彪悍的女子。

此女容貌奇偉，面若張飛，直接擰著掌柜的耳朵拉進了后房。

后房傳出掌柜最后一聲掙扎：“還是個虎妻……啊！”

然后便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一旁店小二習以為常道：“恐怕被揍暈過去了。”

朱燦哪里見過這般場面，只好倒吸一口涼氣，從懷中摸出幾塊銅板，遞給小二問道：“陳大善人陳府怎么走？”

店小二眼神驟亮，銅板眨眼滑進袖口：“沿著這條青石巷走到頭，拐到大街上，朱紅大門鎏金匾的就是。”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囑咐道：“現在是辰時，客官若是要尋那陳大善人，最好是去城隍廟那邊，近來陳善人每日這個時辰要去城隍廟布施。”

問到城隍廟的路線后，朱燦便向城隍廟去了。

到得城隍廟，陳大善人還沒來，但是乞丐和貧民們都已等候在這里。

朱燦蹲在城隍廟墻根底下，終于等來了陳府的馬車。

馬車停在石階前，錦簾一掀，下來個穿月白長衫的中年人。

此人面如冠玉，三縷長須隨風輕擺。

“陳善人來啦！”乞丐和貧民們一擁而上。

陳有道笑著讓仆從分發炊餅，有個瘸腿乞丐擠得太急，他親自俯身攙扶。

看起來倒還真像個善人，只是此事實在蹊蹺，此人何故要將死者遺孀都收納進自己院子里。

而且照理來說，有美妻的人都會被鬼殺，沒道理這縣城中最有錢，家里嬌妻美妾最多的陳善人不會出事。

趁著陳有道眼下在此行善，朱燦離開城隍廟，偷偷潛進了陳府之中。

暮色漫過屋脊時，朱燦貼著游廊陰影疾行，忽然聽見環佩叮咚，芭蕉葉被人觸動沙沙作響。

月洞門后轉出兩個丫鬟，捧著鎏金銅盆低聲交談：

“老爺又要沐浴更衣了？”

“可不是，新來的柳娘子正在暖香閣等著老爺臨幸呢。”

“這些女子真是可憐。”

“要是在外面做一輩子寡婦，才是真的可憐，跟著老爺好歹錦衣玉食，也算有福氣了。”

“老爺確實是個大善人……”

這都什么狗屁三觀，聽的朱燦一個頭兩個大，你搞未亡人還搞成大善人了？

朱燦一陣無語，足尖輕點，貍貓般躍上屋頂。

看到那兩個丫鬟捧著金盆去了哪間屋中，他便順著屋脊走了過去。

來到此房上方，瓦片縫隙間滲出縷縷白霧，混著檀香與一股奇異香味。

朱燦屏息悄悄揭開片青瓦，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屋舍內十分奢華，地磚是用整塊的白玉雕成，中央蓮花紋浴池蒸騰熱氣。

陳有道披著件素紗禪衣踏入池中，他的后背爬滿了紫黑色經絡，像無數蜈蚣在皮下蠕動。

忽然，他披散的頭發中，有什么蠕動般活動著，忽然從中裂開一道縫隙。

頭發被分向兩邊，一只拳頭大小的黑色甲蟲從他后腦中間爬了出來。

在這甲蟲爬出來的瞬間，陳有道忽然詭異地擰過頭來。

朱燦與他一時間四目相對！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