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塔般的漢子堵在門前，玄色勁裝繃出塊壘分明的筋肉，左頰一道長疤從眉骨斜貫至下頜，襯得他本就兇煞的面相更添幾分猙獰。

“此處是武道清修之地，閑人止步。”

壯漢聲如悶雷，目光掃過朱燦肩頭上鼓鼓的褡褳：“若是來捐香火錢的，走南門去前殿找知客道人。”

朱燦退后半步，拱手道：“在下石門村人朱燦，特來辭云觀拜師學藝。”

說著，他從褡褳里掏出三十兩碎銀捧在掌心，日頭照在上面銀光爍爍。

壯漢上下打量了朱燦一眼，稍一點頭道：“外門學徒一年三十兩，包吃住，不包傷病湯藥。”

“嗯。”

“那跟我來。”

壯漢轉身向門內走去，朱燦趕緊跟上。

穿過影壁時，朱燦瞥見練武場上十七八個錦袍少年正在扎馬步練拳。

大冬天的，豆大的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袍，腳下石板都是濕的，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當前一個青衫少年看到朱燦和壯漢嗤笑道：“又來一個泥腿子，這些鄉巴佬真以為練武一途靠努力就行。”

旁邊的紅面少年問道：“張公子，今晚還要藥浴？”

“廢話！你以為我憑啥修煉如此之快？”青衫少年道：“只要每天藥浴滋補筋骨，相信用不了一年我就能踏足三品武道，成為真正的武者。”

一旁的少年們聽到這話，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朱燦聽在耳中恍若未聞，跟著漢子繞過回廊。

檐角銅鈴被山風撞得叮咚亂響，他忽然嗅到一縷梅香，抬眼便見眼前一道月洞門內探出幾枝紅梅。

紅梅映著雪色，花影深處立著道窈窕身影。

“到了。”壯漢在月洞門前駐足，抱拳躬身：“三師姐，新來的外門弟子。”

梅枝輕顫，女子轉過身來，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鴉青鬢角簪著朵霜梅，素白練功服裹著玲瓏身段，眉眼似工筆勾勒，偏生一雙眸子卻冷若寒霜。

女子冷冷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燦。”

“我姓白，單名一個霜字。”她頓了頓：“日后在觀內，你可以叫我白師姐。”

“白師姐。”

“隨我來吧。”

白霜轉身走向身后的梅林，壯漢在身后推了朱燦一把，朱燦趕緊跟上。

原來在院中梅林里，藏著一個練功房。

練功房內炭火燒得正旺，白霜進門后倚在太師椅上，一本藍皮冊子凌空拋出：“辭云觀外門有三條規矩。其一，辰時練功，誤時者跪香；其二，私斗者逐出山門；其三要尊師重道，否則廢掉全身武功。”

朱燦準準接住拋來的冊子，應聲道：“是！”

翻開手中冊子，原來里面描述的是幾門武功的介紹。

其中分別是白鶴沖云掌、蛇形刁手、青牛扛鼎拳三路武道功夫。

白霜幽幽道：“這都是師傅傳下來的武學，你從中選個自己想練的。”

壯漢在一旁推薦道：“師弟，我觀你虎背熊腰，適合以力破敵，不若和我一樣選青牛扛鼎拳，我還能指點你一二。”

朱燦拜謝了他的好意，但卻沒聽他的，主要是不想跟這老兄一樣，練成如此壯碩的筋肉猛男。

不愧是青牛扛鼎拳，乍一看還真像一頭雙腳站起來走路的大水牛。

朱燦道：“我選這個蛇形刁手。”

“蛇形刁手？”壯漢驚訝道：“你選這個可是極為冷門，外門學徒鮮有人學，我們內門里也只有二師兄精修此路功法，但是二師兄游歷江湖去了。”

朱燦篤定道：“不礙事，我就選這個吧。”

他是覺得自己有赤蛇血脈在身，練此武學倒是聽起來比較契合。

白霜道：“我主練白鶴沖天掌，但是武道多有相通之處，習練前期我還能夠指點你一二，真到了后面，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看到朱燦點頭，她繼續道：“既然選好了武學，那么接下來選個趁手的兵器習練。”

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刃泛著冷光。

朱燦一眼就瞧見了上面掛著那把跟他手中長弓差不多的弓箭。

朱燦走上前去，將烏木長弓握在掌心，直接取下。

白霜眸光微動道：“弓馬功夫講究眼到心到，易學難精，極為考驗天賦，你先射三箭我瞧瞧。”

說著她取出一枚銅錢，雙指夾住凌空射出，掛在了百步外的梅枝上。

梅枝細如竹筷，銅錢在風中搖搖欲墜。

朱燦搭箭開弓，赤蛇血脈在筋脈中奔涌，在山中的實戰和遠超常人的視力，讓他的箭簇寒光牢牢鎖定銅錢方孔。

“嗖！”

箭矢飛出穿透銅錢，余勢未消，釘進后方梅樹三寸有余。

“好個神射手，倒是個適合用弓的奇才。”白霜眼中微不可查的一亮，難得撫掌輕笑道。

朱燦將弓箭放回兵器架上，拱手道：“多謝白師姐夸獎，我只是自小山中狩獵，才練了點射箭的本事。”

白霜淡然笑道：“既然選好了，四師弟，你帶他下去安排吧。”

壯漢沉聲答應，自朱燦這里收了那三十兩銀子記在功德簿上，這才領著朱燦往東院走。

順著青磚鋪就得回廊繞上幾道，眼前豁然現出排低矮瓦房。

“這都是五人間，外門弟子幾乎都住這兒，不過也有嫌此地環境差，租住單間的，只是需要再另外支付每年二十兩銀子的費用。”

壯漢推開掉漆的木門，霉味混著炭火氣撲面而來。

通鋪上疊著五床灰撲撲的棉被，墻角木架上擺著缺口陶碗，窗紙破洞處塞著茅草，風一過便嘩嘩作響。

壯漢又指了指墻角的陶甕：“用水自去井邊打，飯食在西院膳堂，每餐都有葷菜。”

朱燦倒覺比較滿意，這比他那塌了屋頂的老房好多了，更不用提山中的山豬洞駐地。

壯漢介紹完一應事物后，自我介紹道：“我是內門四弟子洪鐵，觀中這些公子哥，向來瞧不起你們這種尋常人家的弟子，若是他們找你麻煩，可別意氣用事，可到東門找我。”

朱燦好奇問道：“你每天都在東門那接引新入門的弟子嗎？”

洪鐵尷尬地撓頭笑道：“其實是我偷喝了師傅的藏酒，被罰看大門一個月……”

朱燦一臉愕然，只好抱拳道：“是我唐突了洪師兄。”

洪鐵哈哈笑道：“沒事，咱們去前院，你先跟著一起蹲馬步打基礎。”

二人回到前院練功場，在一眾外門弟子的注視下，朱燦聽從洪鐵指導扎起了馬步。

“兩腿分開與肩同寬，膝蓋不過腳尖！對！不錯！好好堅持！”

洪鐵看朱燦一點就通，滿意地離開前院去看他的大門去了。

朱燦暗嘆此人雖一臉兇神惡煞之相，沒想到還很好相處。

正待這時，旁邊一個圓臉少年朝著朱燦擠眉弄眼道：“新來的，瞧你眼熟，你是哪里人？”

“石門村。”

“真巧！我也是石門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