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試子，周程或許還不清楚。

但這藥人周程卻還是清楚一二。

用他前世的思維來看，就是實驗體。

“可是實話？”

周程黑沉著臉，攥緊了刀。

方父滿臉的淚：“我倒是想是假的......我沒有兒子，就一個閨女，我就是再不喜，那也是我的孩子?。　?

“他拿人做藥人，不怕歪了事跡，扭曲了道身嗎？”

周程這身體的原主是怎么死的，自己比誰都更加清楚，因而他很是不解，那位道職者為何要這樣做。

要說原主那么做，是因為他眼界短淺，畢竟是關外來的流民，又是底層的下九流貨色。

搞出那些殘忍殺牲畜的手段倒也正常。

可那人不同，他是醫者，且是中品。

想來也是讀書識字，除了一些特例外，大部分中上品都是由書本奠定根基，才能有中上品的道職。

因為這個世道，所有人都認為唯有讀書高，這是人言所致，也是朝廷所致。

對方的見識與認知也應該因讀過書而更明朗才對。

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會導致什么。

人言可畏，從來不是瞎話，尤其是在這個世界中，那可是會死人的。

“他哪里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他才會采用婚娶的方式來掩人耳目，所以除了村里人外，沒人知道這里面的齷齪事?！?

“難道沒人透露出去一點嗎？”

周程愈發奇怪了，李家村的人的口風都這么嚴的嗎？

可往日見著也不是那般啊，那些嬸子婆子，一個個的比那黑風怪還能吹怪風。

一旁的方母聽到周程的話，也不哭了。

她抹了眼淚，暗恨咬牙，激動道：“因為！他和村里人有利益往來，其中里長和他來往的最大！”

“里長的二兒子能在縣學讀書，就是因為那人的緣故，而村里的人，也會常年采藥送往那人所坐堂的藥鋪，而收購的價格也都會比別的村和采藥農的要高一些?！?

方母說完后，方父又補充道：“沒錯，而且這還不算是最大的問題，你是外來的，且來的比我們晚的很多，不知道成安縣這里曾經還鬧過鼠疫。”

周程摩挲了下下頜的胡茬，疑聲道：“鼠疫？”

方父點了點頭，講述了起來：“當年那場鼠疫鬧的很嚴重，縣衙雖然也出了手，但我們這里是下縣，能顧及的地方有限，我們村子就是沒來得及顧的之一?！?

“為了能渡過那場難關，里長就找到了那人，然后給對方出了個法子，最后花了大代價和那人進行了一場交易?！?

聽此周程連忙追問：“什么交易？”

方父卻搖了搖頭，眼神有些躲閃的道：“具體是什么交易我不太清楚，我們家是外姓，李家村的人也沒跟我們細說，但我知道是和試子有關，且迫于活命，當初也沒人反對”

“然后呢？”周程臉色不太好的追問。

“然后....在所有人同意后.....那人就利用了事技將所有的疫病轉移到了別的村.....”

周程聞言后面的話，本就不善的臉色，帶上了厭惡。

他沒想到里長還有村里的人，和那人居然做過這種事！

而且聽方父的意思，他們倆似乎也同意了。

“你們倒是厚臉皮，為了活命，也能同意這檔子事。”

“我.....”方父哽了下，說話有些底氣不足：“我們也是為了活命....沒別的辦法.....”

“為了活命？哈哈哈哈，是這么個道理，我也能理解，但....”

周程突的摑了一巴掌上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方父臉側瞬間紅腫，整個人躺倒在地上。

周程蹲下身，一把薅住他的頭發，將他硬生生扯了起來，然后，怒視著他。

“但你們就沒想過，這么做會害死多少人嗎？！那些本不會死的人，小的，老的，懷孕的，全都會因為這手段而死不瞑目?。?！”

“茍且偷生的那些腌臜手段全使在跟你一樣的人手里，你良心過得去嗎？！”

周程聲音如雷炸響般撞入方父方母耳中。

周程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清楚人為了活命有時候什么都會做出來。

但他就是無法接受，都是底層可憐的人，偏要對付自己人。

況且他不相信縣衙真的是完全顧及不到。

縣衙不行，府城，還有上面不行嗎？

無非就是那些人為了某些利益之類的東西，不把人命當回事罷了。

方母方父兩人被吼的愣神，片刻后，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好不可憐。

或許是知道自己做的事確實骯臟齷齪，他們沒有反駁。

但周程沒有就此放過他們

他怒聲繼續叱責：“肚里全是驢馬糞的貨色，也少給自己臉上貼金箔，說那些鳥甚的為了活命，寥寥四個字就給你們全概括了?！?

“你要是生病了，被人扔進火坑里，燒成碳，別人是不是也能說一句，為了活命！”

越說周程越是氣憤，忍不住的又抽了方父一巴掌，打的對方整個人差點昏死過去。

打完后，他這才有些解氣，松開了手，站起了身。

“晴天可知道你們做的事否？”

方父捂著臉，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緩了好半天才給了回復。

“她......她那時年紀還尚小，不清楚”

周程稍稍松了口氣，至少那小姑娘沒有做得這惡人。

想罷，他又怒視著兩人，啐了口唾沫：“呸！自己作了孽讓后人承受，耍陰刀子的玩意兒，何不早些溺死在茅坑里拉倒?！?

方父硬生生受了這一口，半句也沒言語。

方母則是咬了咬牙，面露掙扎。

片刻后，她直接撲通的一聲跪了下來，央求道。

“我知道我們不是東西，早就是該死了，這些年來我們也一直備受折磨?！?

“可晴天是無辜的！她從小就很懂事乖巧，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們兩個也早就沒臉活在世上了，過去更是沒少做了噩夢，夢見那些死了的人來找我們....”

說到這里，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也不想連累她....本來也不該輪到我們家的，是里長他....”

說著她恨恨的咬牙切齒，隨后又看著周程，滿眼祈求。

“我求求你，救救晴天，不管做什么我們都愿意！”

她拽著周程褲腳，整個人哭的嗓子都啞了。

方父也暗哭出了聲。

周程一腳踹開了方母道：“滾蛋，入你娘個黃花蕊的，少跟我來這些，救她我自是會做，倒是你們，呵。”

他瞇了瞇眼：“這事如果被縣衙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們還能活著不，就是可憐了晴天，有你們這對父母?！?

被踹倒在一旁的方母和方父愣神的對視了一眼。

隨后兩人的眼睛里露出寂色，似是個死人般。

他們心里頭清楚，這一切都是他們造的孽。

這是報應，且還殃及了晴天。

可當初為了活命，他們根本沒想那么多，如今.....，他們后悔了。

可又能如何？

想到此處，兩人眼神中露出某種決然。

方父猛地雙膝跪地，狠狠朝著周程磕了個響頭：“我們托你一件事，求你看在晴天的份上答應我們！”

周程眉眼瞧都沒瞧的說：“先說來聽聽”

方父額頭溢出鮮血，腦袋依舊壓在地上道：“如果你能救了晴天，求你娶了她！哪怕不是正妻，也求你能給她個安身的地方！”

周程一聽，忙的閃開身。

心中更是大駭：險些讓爺犯了罪去，那晴天才多大？讓我娶了，算個怎么回事？

“不行！”

周程心底里，依舊是有一道坎無法過去。

最重要的或許是，他對于晴天的感情，只是憐惜，而沒有愛意。

外加對方年紀確實尚小了些......

方父抬起頭，滿臉茫然：“為.....為什么？晴天雖然算不上漂亮姑娘，但她也算村里好看的，而且她一向黏你”

周程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說她相貌”

“那是？”

方父不解。

周程只得無奈道：“我暫時沒有婚娶的意向，況且我是關外來的，我們村都是十八歲后談婚論嫁，她這太小了....”

方母一聽，則是眼睛里閃過光，連忙跪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把她養在身邊，只要能給口吃的就好，等她大了，你就娶了她”

周程唇角抽了兩下。

娶他都不想，你卻這般的讓他去養成？

雖有些心動吧，但就是有點別扭.....

可又考慮到，如果縣衙真給兩人宰了去，晴天也確實沒個人照顧。

于是他出了個主意道：“這樣吧，我會替你們照顧她，等她長大后，若得有喜歡的人，我會替你們操辦她的婚事?！?

話落又補充了道。

“當然，我并不是因為你們，而是因為她確實是個好姑娘，憐惜她才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