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窈看著周程,眼神不斷上下掃視著對方。
試圖從他身上找出一點(diǎn)還是活人的樣子來。
但看了半晌,對方除了似乎還能動外,確確實(shí)實(shí)是死了沒錯。
慶窈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因?yàn)椋艹趟懒恕?
這無疑是解決了目前最棘手的東西。
可對方如果真的死了...那....這鬼母又該怎么辦?
還有,對方又是怎么死的?
“難道是晴天動的手?”
她被周程給大力拽飛之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鬼母恢復(fù)了一絲人性。
可按理來說,她恢復(fù)了人性,不可能會殺死周程,反而會是想辦法阻止對方。
可如今周程這情況顯然是死了。
慶窈又打量了一番周程。
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并沒有什么傷口。
這也就是說,他沒有遭受晴天的攻擊。
那么周程是怎么死的呢?
慶窈沒多久,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周程原本因?yàn)槌缘袅颂鄡次铮瑢?dǎo)致自己怨氣纏身,整個人幾乎和兇物沒什么區(qū)別。
而兇物的存活,是需要依賴于怨氣的。
沒有怨氣,基本上就等同于死亡了。
周程如今這副模樣,顯然是怨氣全部消失。
就是說,晴天將周程身上的怨氣給全部吃了!
沒有了怨氣,周程自然也會死。
他之前之所以活著,一是有人皮鬼,外加那些怨氣,促使他能活著。
但同樣的,他的身體,也早就因?yàn)檫@些東西,而致使身體死亡。
一旦沒了怨氣,他自然而然地會死去。
“原來,她是通過這樣的辦法,阻止周程的嗎?沒想到她居然真下得去這個手”
慶窈喃喃自語,搖了搖頭。
隨后她又掃視了一圈四周。
目前這情況,顯然是鬼母想要完成最后的嫁人儀式。
“就是不知道她還保留著人性與否”
說了一句之后,慶窈便打算暗中觀察一番。
現(xiàn)在的場面雖然危險,但只要自己不主動去招惹這些由怨氣凝結(jié)出來的鬼東西,她應(yīng)該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危險。
而且鬼母游街之后,整個成安縣殘留的怨氣也會徹底被她吃干抹凈。
到了那時,一切就會徹底結(jié)束。
只要鬼母不做幺蛾子。
慶窈很快就找了一個角落,躲藏了起來,并觀察著儀式的舉行。
人骨制成的鑼鼓和嗩吶,不斷響徹,而周程那已經(jīng)死亡了身子,怪異的開始動了起來。
他僵硬的邁著步伐,像是要去接人。
待他來到了晴天進(jìn)入的那間房后,便開始在懷中摸索。
隨后掏出一個迎書來。
那迎書整體一樣是極為喜慶的紅色,但上面卻沒有字。
就算有字,周程也不可能念出來。
因?yàn)樗呀?jīng)‘死’了。
死人,又怎么可能開口說話呢?
于是,他就這么僵硬的拿著迎書,站在門前發(fā)呆了許久。
但別院內(nèi)的嗩吶和鑼鼓聲卻一刻也沒有停。
約莫過了數(shù)分鐘之后,周程緩緩將手中的迎書放在地面上。
隨后,跪在地上,叩拜了三下。
像是在叩問什么一樣。
而那關(guān)閉的木門,也隨之發(fā)出吱呀的聲音。
緊接著,里面便在幾個‘丫鬟’的帶領(lǐng)下,走出來一個身著紅衣,蓋著蓋頭的新娘來。
而周程也同時站起身,并走了過去,緩緩將對方背了起來。
就這樣,他背著她,步伐僵硬的朝著別院外走去。
而躲在暗處的慶窈則目睹了這一切,并悄咪咪的跟著隊(duì)伍,一同來到了別院外。
在隊(duì)伍離開別院后。
外面的街道上,憑空出現(xiàn)了個轎子,和馬匹來。
而那些迎親隊(duì)伍的人,便順勢走了過去,將轎子抬了起來。
周程也將背上的鬼母,緩緩放入了轎當(dāng)中。
而他自己,則在這之后騎上了那匹馬。
這馬也不像是活著的模樣,整體看著消瘦,且雙眼全是泛白,無比詭異。
“起轎咯~!”
那敲鑼的‘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然后周程便騎馬帶頭朝著前方走去。
而整個迎親隊(duì)伍當(dāng)中,以他為首,其次是敲鑼和舉著牌匾的人,然后是抬轎在后。
隊(duì)伍以一字的方式朝前前進(jìn)。
他們每走一段路,都會有漫天的紅紙錢落下。
那場面,好不喜慶。
當(dāng)然,如果天不是黑的,騎馬的不是死人,抬轎和轎中的都是人的話。
婚嫁儀式舉行的十分順利,所過之處,兇物斃命,活人退讓。
整個成安縣全部的怨氣,甚至殘留下的兇物,都在迎親隊(duì)伍的走過和接近之下,如同被什么東西給啃食了一般,紛紛發(fā)出慘嚎。
然后化作了怨氣,朝著轎內(nèi)鉆去。
而原本也差點(diǎn)死在殘余兇物的追擊下的二狗,也因此再次僥幸躲過了一劫。
他懷抱著那個小孩,站在雜亂,且到處都是死去之人尸體的街道一側(cè),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周程。
二狗眼中先是亮起了一道光,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周程臉上沒有任何的活人色彩。
而且那整個迎親隊(duì)伍全部都縈繞著令人發(fā)顫的怨氣。
就連那些人手中拿著的鑼鼓和嗩吶,也全都是人骨制成的!
二狗渾身無法遏制的抖了起來,腳步更是不由踉蹌后退了幾下。
結(jié)果就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尸體,然后連帶著懷中的孩子,一同摔倒在地。
但他依舊是在倒地之時,即使護(hù)住了懷中的孩子,沒有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而二狗自己則因此不慎磕破了頭。
迎親隊(duì)伍也逐漸徹底靠近,漫天的紅紙落下,嗩吶和鑼鼓齊名,怨氣也掠過了二狗的腳邊。
而他懷中的孩子,則本來就因?yàn)橹暗膬次矬@嚇,快要徹底忍不住哭出來。
此時又因?yàn)檫@一摔,和恐怖的迎親隊(duì)伍的靠近,直接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于是,哇的一聲嘹亮啼哭聲響了起來!
哭嚎混雜著迎親隊(duì)伍的禮樂聲,讓場面一時間顯得極為怪異。
二狗來不及感到害怕和細(xì)想周程是怎么回事,他連忙輕拍懷中的孩子,安撫的呢喃道:“別怕,別怕,這是周爺,是周...周爺在迎婚哩,是在給我們開活路哩,別怕”
二狗說著這番,自己都不太確信的言語。
但這番言語似乎真的好像對孩子有效一般,他的哭聲竟逐漸停了下來,并睜著透亮的大眼睛看著騎在‘馬’上的周程。
而二狗也順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向周程。
但周程并沒有看他們。
而是直接路過了。
以死人的姿態(tài)‘路過’。
迎親隊(duì)伍,也同樣如此。
他們或吹,或吆喝,或撒著紅之前,滿臉喜悅的從他們身前,徹底經(jīng)過。
慶窈也不知道自己跟著他們走了多久,只覺著,自己走的腳都有些酸了。
身體也愈發(fā)疲憊不已。
身上的傷情,也越來越嚴(yán)重。
“他們還要走多久啊這是,成安縣幾乎每個街都走過了吧?”
慶窈口中抱怨著,然后一屁股坐在路邊,看著不遠(yuǎn)處還在前進(jìn)的隊(duì)伍。
同時也看到了跌坐在尸體當(dāng)中的二狗和他懷中的孩子。
她皺了皺眉,加快了步伐,來到他們的面前。
慶窈的腳步和聲音,立馬就引起了二狗的注意。
他本能的提起了警覺。
于是他一回頭,就看到了凄慘不已的慶窈!
慶窈雖骨相極為好看,但渾身的皮膚卻褶皺,像被水泡的發(fā)膿。
手臂還折斷了,凸出了皮膚。
二狗先是被對方這個模樣嚇了一跳。
甚至想要轉(zhuǎn)身就跑,但很快又發(fā)覺對方雖然這副模樣,但卻是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活人。
不過,二狗卻沒有因此就放下警惕。
一來,他是擔(dān)心有別的兇物趁機(jī)靠近。
二來,也是逃跑的路上,見到太多活人的腌臜之事。
自從被周程救下之后,他一路逃,想要逃出成安縣。
但成安縣雖然最危險地帶的兇物都被周程解決了,但依舊會時不時有兇物冒出來。
可這還不算什么。
真正危險的是,那些還活著的人。
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趁機(jī)作惡。
有的是精神崩潰,開始胡亂殺人。
有的,則是趁機(jī)入室搶搶奪財(cái)物。
有的則是奸辱年輕女子。
而更有的,則是單純的想殺人取樂!
不論男女。
但當(dāng)二狗看清來人的樣貌,以及她腰間掛著的守夜人牌時,不由的松了口氣。
無他,因?yàn)橹艹毯驮齽偹惨娺^他們掛著這個。
也知道豹爺是為了幫周程,而周程正是守夜人。
“兩個小孩?”
慶窈皺褶眉,他快步靠近道:“你們不找地方躲起來,還在大街上亂竄作甚,不怕被人割了腦袋么?”
慶窈一路跟著鬼母和周程,自然也見著了不少除開兇物的腌臜事。
因而她才會說出這番話。
二狗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我...我也想,但沒有地方躲,我本來被周爺救下之后,想要逃離成安縣但都不太順利”
慶窈一聽對方叫周爺,立馬就明白了說的是誰。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二狗。
二狗是個實(shí)在的普通人,年齡也不大。
懷中那個小孩,也與他沒有相似之處。
于是她就開口問道:“你認(rèn)識周程?怎么認(rèn)識的?”
二狗沒有多做猶豫。
出于豹爺和對周程的信任,他直接一五一十將自己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年紀(jì)輕輕就有這么大的膽量,看來那個張豹為人真的很不錯”
聽到有人夸豹爺,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子。
雖然樣子有些凄慘,但還是能分辨出對方原來的樣貌應(yīng)該是極好看的。
所以,二狗還是十分開心的笑了笑。
慶窈深深嘆了口氣,又看了看他懷中的孩子。
腦子中想了片刻道:“你暫時跟著我吧,到處亂走,免不了撞上什么人,萬一趁機(jī)被人....”
慶窈話沒說完,但二狗也知道她的意思。
其實(shí),如果只是二狗自己的話,逃跑到不是什么問題。
主要他懷中還有一個比他小的更多的孩子。
一個很小的孩子,就是這種情況下,可以是食物,也可以是未來的錢,更可以是玩樂的東西。
而當(dāng)下情況,跟著慶窈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怎么說,對方也是守夜人,是道職者。
那怕受了傷,如果有普通人想做什么,那也是找死來的。
二狗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應(yīng)下。
見此,慶窈便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隊(duì)伍。
見他們暫時應(yīng)該不會走出太遠(yuǎn),她便打算先歇歇腳。
也不顧四周還有不少尸體,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隨后開始抬頭看了一眼黑沉的天色。
“目前看來,成安縣的兇物,已經(jīng)算是徹底解決了,如果老頭子在的話,應(yīng)該會感到開心吧?”
慶窈這樣說著,眼眶不由犯了紅。
心中涌出無盡的難過。
但她依舊是咬著唇,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畢竟旁邊還有人。
而且如果老頭子在的話,他也一定會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至少自己不至于這樣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雖然說是跟上來打算看看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但其實(shí)她也就是存著僥幸心里,期望周程能突然活過來。
事情能有什么轉(zhuǎn)機(jī)。
至于真就會發(fā)生什么,她也不可能有能力阻止。
頂多是讓自己身死于其中,然后借助守夜人的身份,去短暫鎮(zhèn)壓這鬼母。
至于殺了她?
或者封住,那不可能。
她只是一個九等的道職者。
或許再來十個她,會有這個希望和可能叭。
“死那般早作甚!害的我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慶窈恨恨罵了幾句,隨后就想要重新站起身,帶著二狗,去追趕隊(duì)伍。
縱然沒有能力做什么,但她還是要過去看看。
“胡說什么話呢,誰死的早?老夫茶可害沒喝夠”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慶窈的身后響起。
慶窈愣了下,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隨后她猛的扭過頭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個本不可能會出現(xiàn)的人!
是袁魁剛!
袁魁剛正在阿武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朝著她走近而來。
“你....你”
慶窈嘴唇微顫,本就微紅的眼眶,似是再也無法關(guān)住里面的淚水,直接落了出來。
“怎么哭上了?”
袁魁剛松開阿武的手,然后走進(jìn)對方,伸出枯槁的手,慢慢擦拭了一下眼淚。
“你真的還活著?”
慶窈不可置信的看著袁魁剛。
袁魁剛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來道:“你不是看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