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作為荊州高層，也曾是主張北伐的人士之一。在官渡之戰時，他就力主劉表北伐，就算不北伐也得盡快站隊了。

結果劉表猶豫不決，加上荊南張羨叛亂，事情就耽擱下來，錯失良機。這是劉先至今相當遺憾的一件事，同時也說出了不少荊州豪族的心聲。

當初曹操危機的時候沒動手，現在該怎么辦？一旦劉表病逝了，這荊州該何去何從啊。

還沒等馬良開口，劉巴卻先一步開口道，

“州牧坐擁荊州十余年，智能之士皆為其所用，帶甲之士十余萬。現今面對曹軍也是節節敗退，丟宛城，失南陽，戰線都移到新野，根本奈何不了曹操。”

“今曹公已定天下半數，奉天子以討不臣，此乃以正伐逆。現在州牧尚在倒沒什么，若是州牧不在，這荊州誰做主也沒意義，不如降曹爾。”

劉巴一番話，劉先立馬眉頭緊皺起來瞅了他一眼，先一步開口道，

“子初醉矣，如此妄言，讓公祐季常見笑了。當下時局，荊州之事不可妄下定論，還是聊別的吧。”

這可不是自家開小會，還有客人的情況下如此旗幟鮮明的主張降曹，讓劉先相當尷尬。不過一想是劉巴干的好事，那倒也是正常了。

劉先打斷，劉巴也沒有繃著，立刻順勢道，“某不勝酒力，酒后胡言，切莫當真。”

不過劉巴這么一搞，劉先開口之后，馬良頓時發現自己也不方便推劉備了。

莫非他是故意的？

順勢略過這個話題后，馬良不動聲色的看了劉巴一眼。見其神色照舊，飲酒作樂一如往常，暗自提起警惕來。

不聊荊州，就大家又開始聊起周邊軍閥的情況，益州劉璋，江東孫權，中原曹操甚至西涼韓馬也包括其中。

對于劉璋之流，基本上是個人都相當蔑視。即便是劉先，言語間也著掩飾不了的輕視。

“益州之地，天府之國，結果在劉璋治下內亂不斷，甚至連漢中張魯都平不了，此絕非人君也。”劉先搖搖頭點評道。

“如此庸才，定不長久，遲早為旁人所取代。”

“至于江東孫權，年輕尚淺，江東之地未必能攏明白。雖然這幾年傳聞之中貌似野心不小，不過恐怕沒啥機會了。”

“如此看來，益州揚州皆無明主，難以御敵。一旦曹軍南下，恐怕此二地都可能望風而降，天下莫非要歸曹操乎？”

“未必！”

劉先還沒感慨完，馬良就抓住了機會，抿一口酒道。

“哦？季常有別的想法？”劉先一怔，立刻來了興趣道。

“莫非季常覺得劉璋孫權并非庸才，還有水平抵御曹軍乎？”

“劉璋，張魯，孫權，是不是庸才實際上不重要。即便曹軍南下望風而降，也用不了多久就降而復叛亂絕不會被曹操長久控制。”

馬良悠悠的搖搖頭，話語間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畢竟揚益豪右皆非蠢材，若是無利可圖，豈能輕易降曹？”

“先生此言差矣，曹公現今乃司空之位，天子更是在潁川，占據大義。對于益揚豪右來說，這恐怕更是前途無量吧？”

這個時候，劉巴再次站出來反駁起馬良道，看上去醉醺醺，但眼神相當清明。

“若是負隅頑抗，風險很大不說，若是輸了可是家破人亡之事，誰也不會冒這個風險。”

對于劉巴的話，馬良輕輕放下酒杯，笑著說道：

“倘若袁紹平天下情況自然如先生所言，抵抗不如投降，不過是換個地方任職而已。但對于曹操來說，情況可就并非如此了。”

“現今曹操核心班底皆是中原人，而且人才皆為其啟用。朝堂之上多數位置已經被關東豪右所占，短時間不可能更替。”

“加上曹操任用人才，軍事皆為宗親之人，內政多是潁川士子。偏遠士子多為其所排斥，難得大任，可更談不上晉升了。”

“現在曹操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不過是因為其兵強馬壯，無人能敵而已。一旦南方出現一個可以抵御其的英雄，曹操就很難實現勢如破竹的場景。”

曹操唯才是舉不假，但那都是針對基層官員的。曹家的高層基本上都是任用關東豪族，而輕視偏遠地區。

南方豪族雖然慫，但也不是傻子。歷史上孫權就是赤壁一戰后，迅速贏得了整個江東的歸心。而劉備也是靠著這個機會，一舉贏得大半個荊州的歸附。

“先生說的倒是不錯，但連袁紹攜河北之威都白給了曹公，這天下還有誰能敵？”劉巴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滿意的問道。

對此，馬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自然有，若南方豪右齊心歸心，未必擋不住曹軍。更何況曹操所部曲多為青徐河北之兵，不習水戰，荊楚之地未嘗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更何況誰又能說荊楚無英雄邪？”

劉巴冷笑道，“先生不過是強詞奪理，為你家……”

“咳咳……不過酒后談資而已，莫要認真。”劉先這個時候輕咳了兩聲，打斷了劉巴的話，及時制止了上綱上線。

這么一鬧，酒席自然也不好進行下去了，草草的就結束了。在離開江陵府后，孫乾才走上前，拍了拍馬良的肩膀道，

“季常，你這是否有些太心急了？鬧成這樣，恐怕始宗是不可能為明公所用了。”

“公祐這就說錯了，如此一鬧，反而更容易讓劉別駕做出更好的判斷。”馬良反而并沒有沮喪，而是有些滿意的擺擺手道。

“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劉別駕就會秘密的與玄德公接觸了。”

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這一真理除了在清明和情人節之外的所有時間都適用。對于劉先這樣的人來說，這樣的辯論反而比之前當說客更有用。

就在馬良自信滿滿，打算趁勢請孫乾帶著他接著在荊州轉悠一圈的時候，劉備的一封信打斷了他的行程。

而這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曹軍將至，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