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什么鬼東西？

從大神童那里回來，柏葦杭他倆整整查了一個下午，無論是工商企業注冊信息，社會團體信息，還是各大論壇群組，甚至連社交媒體賬號都查了，卻毫無收獲。

旁邊魯昊一籌莫展，軟癱在椅子上。

“或許這不是公司或者社團，而是林某的一個玩笑？人家隨手打的字罷了?！?

柏葦杭也這樣想過，這行字根本就沒有什么意義。

不，這個念頭一秒鐘就被否定了。因為這是目前為數不多的線索。如果認定沒有意義，就等于放棄了一條路。

林某那個奇怪的死亡姿勢再次躍入腦海。擰巴地指向空蕩蕩的辦公桌，桌子上赫然只有這臺電腦。

如果電腦里是無價值的內容，為何林某要留下這樣的手勢。

就算這手勢無關什么死亡信息，但作為核工程專家，電腦里本該有大量相關工作內容。現在卻被不知名的病毒，銷毀了電腦里的一切。

若確有兇手存在，無論他的行兇手段如何，可以判斷電腦中一定有兇手必須要抹除的內容。

銷毀，雖然可以隱藏兇手的信息。

但銷毀這個行為本身，不是反而暴露了兇手的存在嗎？

一個可以用不留什么痕跡的方式殺人，并把電腦清理的如此干凈的兇手，為什么會犯這種錯誤呢？

莫非是有他們不得不做的原因？哪怕冒著暴露的風險也必須盡快除掉這個人，以及他電腦中的一切。

那么這電腦中會有什么呢？肯定不會只是21號地球公司開發部這幾個字。

或許是涉密的核技術，或許是利益輸送的記錄。

反正，不會有人機關算盡去消除一個：

【玩笑】

所以，這“21號地球公司開發部”是什么意思呢？

柏葦杭抽出一張紙。寫下這幾個字。

“我們做個斷句游戲吧。”

魯昊一轱轆從椅子上彈起，大腦袋湊了過來。

“這句話有多少種斷句方法呢？”柏葦杭邊說邊用筆在字間打著斜杠。

“開發部是可以單獨劃分出去的，前面的這些都可以是“開發部”的定語，咱先不管這個開發部代表的是什么，至少從語法上是這樣沒錯吧。”

魯昊高頻點著頭。

“沒想到啊柏哥，語文學的不錯啊。”

柏葦杭懶得搭理這不合時宜的彩虹屁。繼續劃著斜杠。

“那么這個定語是什么呢？第一種定語是公司，這里的公司應該就是特指某個公司了，公司開發部。這種情況下，前面的21號地球可以理解為時間和地點。21號可以是某月21號，但把地球作為地點，這范圍是不是過于大了？”

“所以，第一種情況下，整句話的意思就是某月21號，在地球，某公司開發部的文件信息。”

“地球......柏哥你會說自己是地球兔子國蘭市人么。”

“所以我們看第二種。定語是地球公司，那這個地球公司應該就是公司名稱了，可我們查了很久，毫無線索啊。包括中文的地球、環球、全球等等，甚至UNIVERSAL、GLOBE、EARTH這種我也檢索了。雖然有不少公司名稱里包含這些內容，有電影公司，有建筑公司，甚至有一些十來個工人的小作坊，名字卻敢叫什么地球集團，世界工廠之類的。不過他們的業務，似乎都和死者林某的核工程專業沒有半毛錢關系。”

“我們先假設地球公司是指代某公司，那這里的21號依然可以是時間。這個文件夾的含義就是......

......某月21號關于地球公司的開發部的一些文件信息”

“這個靠譜多了，至少是人話?！毙∨肿又饾u認真起來。

“別急，你看這第三種可能。假如前面這21號地球，是一個完整的短語……”

“??？你是說有21號地球？那就還有20、19號地球？？這句話意思是第21個地球的某個公司開發部？這不是開國際......不對，是開宇宙玩笑嘛?！?

柏葦杭搖搖頭，也覺得這種解釋太牽強了，若真是宇宙角度給地球編號，按地球在太陽系的位置，也應該是第3號行星嘛。記得看到過較真兒的人按地球位置，編輯的地球標準宇宙地址：

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室女座星系團--本星系團--銀河系--獵戶座臂--太陽系--第三行星地球。

所以這21號是哪來的。

而且21號還可以是門牌號，或者林某自己給文件夾的編號，甚至就是個諧音等等可能。

也許明天大神童便會破解出更多的文件夾：

19號火星街歌舞團

35號太陽隊小前鋒

哎，柏葦杭揮手趕走這些胡思亂想。如果去掉這些不嚴肅的假說，把“21號地球公司開發部”當做這位50歲的高級核專家嚴謹的工作內容，應該是按照最合正常邏輯的方式去理解。

“目前看來，21號的意思很難確定，不過第二種，21號/地球公司/開發部這個應該是最通順的組合了?！?

可這又說明什么呢？僅這地球公司四個字，就讓他們束手無策了。

其他同事陸續回來，都沒帶回什么好消息。

從省廳法醫那里回來的同事一臉消沉。

經法醫解剖后，林某內臟潰爛是主要死因。但能做的中毒物質檢測都沒有什么結果。法醫還需要擴大的檢測的范圍和手段。短時間是不會有結果了。

破解手機信息的同事遇到了和柏葦杭一樣的困境，所有的存儲信息都被破壞，操作系統也遭到肢解粉碎。技術專家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恢復其手機的記錄。連基本的開機都做不到。

從物理意義上說，死者林某的手機和街邊的一塊碎磚也沒什么兩樣。

只能打人，不能打電話。

通信公司那邊傳回的消息，這個林某真的是超級忙人，每天接打的電話少則大幾十通，多則上百，一條一條去排查，也需要大量的時間。

調查林某近期社會活動和社會關系的同事還在加班加點走訪排查，就目前而言，唯一的線索就只是：

21號地球公司開發部。

僅此而已。

柏葦杭想得腦袋疼。這三個案子如何聯系起來呢？

死亡原因？

林某的死亡原因會是什么呢？病毒？

埃博拉病毒，可以讓人幾十個小時內內臟出血甚至喪命。這難道是某種不知名的新型病毒？

如果聯系到另外兩個案子。是連環殺人？

很多連環殺人案，兇手在行兇時會難以自拔地選擇類似或者存在關聯的方式。以滿足自己期待的，對某種儀式的復刻，某個時刻的重現。

但是另外兩個案子的死因，卻分別是“樸素的”交通事故和溺水。和這個案子相比，除了后腦的疤痕，完全就不是一套的嘛。

如果從死者身份看呢？

一個是核技術專家，一個是衛星發射中心技術人員，事關國家安全，這就不得不讓人多一層想法。

謹慎無大錯啊。

但這個角度去看的話，那這個漁船船主是...？

一個小小的漁船，能和核技術與火箭發射有什么相關性呢？

目前不知道另外兩起案子死者的電子設備、社會關系等偵查是否有收獲。如果再多獲得一點線索或許就可以找出背后的關聯性了。

柏葦杭幾乎是對著紙上那幾個字一直坐到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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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家，仰躺在床上，腦子里還來來回回是案子的事，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字謎。

【觀察—推理—證明】

福爾摩斯演繹法。可惜目前觀察到的線索太少，不足以支撐完整的推理，更不要提推導出邏輯閉環的結論了。

那時父親總陪著他讀這些偵探小說。

想到父親，柏葦杭摘下手表。這是一塊兒梅花牌機械表，記事起就一直在父親手腕上掛著。從公安大學畢業那天，父親正要出遠航。送別時，摘下來送給自己。

“去吧，不急不緩，做自己時間的主人?！?

只是，那次分別之后，柏葦杭再也沒有等到父親回來。

只有這只手表，一直戴在手腕上，就像孩童時被父親穩穩牽住。

這表一向準時。八九十年代，一塊兒梅花表在兔子國人的心里分量不亞于現在最頂級的奢侈品牌。

今天怎么會快出這么多？。

“難道今天磕碰了？”

柏葦杭拿起手機，和手表對時。畢竟手機是實時聯網校對的，比最準的腕表還要準一些。

這齒輪噠噠運轉著的梅花表，正好快了10分鐘。

柏葦杭回想一遍早晨在地下室的過程，不記得碰過表呀。湊近燈光細細查看，嚴謹的瑞士工藝，迷人的機械之音。

指針一圈一圈周而復始，金屬面兒上烙印著兩代人歲月摩挲的痕跡，壓住了原本銳利的光澤，透著一股舊潤之色。

并沒有新的劃痕。

無奈，對著手機校準時間，柏葦杭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眼前出現那奶黃色的通道，光禿禿的墻壁。還有仿佛從走廊盡頭流淌過來的溫暖。

遠處，黑色帽衫，在黑暗處直直望著他。

手里拎著一個棕色的毛茸茸的玩偶。

柏葦杭一小步一小步向他走去，黑色帽衫卻一轉頭，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