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扳手砸在卷簾門上的巨響驚醒了整條巷子。陸沉撞開門的瞬間，鴨舌帽男人已經(jīng)退到街角。遠處傳來夜班公交的報站聲，霓虹燈牌在潮濕的空氣中暈成血色光斑。

“站住！”陸沉追過兩個路口，肺里像塞了團鋼絲球。鎖骨下的疤痕突突跳動，玉璇璣吊墜燙得幾乎要烙進皮肉。轉(zhuǎn)過第三個巷口時，他猝然剎住腳步——

男人消失了。

瀝青路面上留著部摔碎的手機，倒計時定格在**23:58:17**。

陸沉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屏幕的剎那，眼前猛地炸開一片白光。

---

無數(shù)畫面洪流般涌入腦海：

穿中山裝的人群舉著火把，鐵鍬撞擊聲混著土腥味；

生銹的鐵函在月光下裂開，綠毛人骨的眼窩里鉆出蜈蚣；

戴防毒面具的士兵將鉛桶倒入深坑，火光中騰起紫色煙柱……

“咳……咳咳！”陸沉跪倒在地，指甲縫里滲出血絲。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時觸發(fā)“溯影”，視網(wǎng)膜上還殘留著人骨張開下頜的殘像。掌心不知何時凝出層霜花狀的結(jié)晶，路燈下一照，泛著詭異的幽藍。

“晶化速度比預估快37%。”

身后傳來冷冽的女聲。陸沉悚然回頭，穿黑色戰(zhàn)術(shù)服的女人正蹲在墻頭，馬尾辮末梢系著枚銅錢，手里平板電腦的藍光映亮了下頜的刀疤。

“特管局三級外勤組長，江離。”女人亮出證件，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他結(jié)晶化的右手，“你剛殺了三個清潔工？”

陸沉一怔，這才發(fā)現(xiàn)巷尾陰影里躺著三具尸體。橙色反光背心被血浸成赭紅，每具尸體的眉心都嵌著枚六芒星鐵片。

“歸一盟的標記。”江離躍下墻頭，軍靴碾碎手機殘骸，“他們在找這個？”

她手中晃著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半張燒焦的信紙——正是從古籍夾層掉落的。殘存字跡依稀可辨：

**“……矩陣第七節(jié)點位于艮位，當以童男童女……”**

---

審訊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

陸沉被銬在暖氣管上，看著江離把古籍殘頁鋪滿整張鐵桌。女警官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纏著繃帶，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刺青，像是被鎖鏈束縛的羅盤。

“民國三十七年，地質(zhì)勘探隊在承天門挖出漢代祭器，隨行十二人三天內(nèi)全部暴斃。”江離的指尖劃過泛黃的照片，尸體脖頸處赫然生著綠毛，“你看到的鐵函人骨，是矩陣的‘守墓人’。”

陸沉盯著她推過來的檔案袋。父親陸知遠的照片夾在首頁，拍攝于1992年暴雨夜的長江堤壩。年輕學者站在潰堤口，背后是傾覆的卡車，車廂里散落的青銅器碎片與他手中的玉璇璣完美契合。

“你父親不是失蹤，是自愿成為守墓人。”江離點燃香煙，霧氣模糊了眉眼，“他把自己砌進矩陣核心的混凝土墻，用命換了江城二十年太平。”

陸沉喉結(jié)動了動，結(jié)晶已蔓延到腕骨：“那個倒計時……”

“二十四小時后，甲子輪回的能量潮汐會沖毀矩陣。”江離突然扯開他衣領，玉璇璣吊墜在警徽上一磕，迸出火星，“現(xiàn)在只有你能重啟封印——靠這個，和你的血。”

玻璃幕墻外傳來刺耳的摩擦聲。陸沉轉(zhuǎn)頭看見審訊室在龜裂，不是玻璃，是空氣本身綻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江離猛地把他撲倒在地，天花板轟然塌陷，混凝土碎塊砸在鐵桌，濺起的火星點燃了古籍。

透過塵埃，陸沉看見襲擊者懸浮在半空。黑袍上金線繡著北斗七曜，袖口滑出的卻不是手，而是兩條白骨組成的鎖鏈。

“天衡資本的清道夫。”江離啐出口血沫，銅錢在掌心燃起青焰，“抓穩(wěn)玉墜！”

鎖鏈破空而至的瞬間，陸沉本能地舉起右手。結(jié)晶突然暴漲，化作冰棱般的盾牌。金屬相撞的火星中，他清晰看見鎖鏈上掛著無數(shù)小鈴鐺——和父親考古隊合照里，那具人骨腕上的鈴鐺一模一樣。

---

“砰！”

蘇九真踹開通風管蓋板時，陸沉正被鎖鏈絞住脖頸。穿旗袍的女人甩出三枚五帝錢，銅幣在空中炸成金色火網(wǎng)。清道夫的白骨鎖鏈應聲而斷，黑袍下傳出非人的嘶吼。

“帶他走！”蘇九真反手拋來車鑰匙，轉(zhuǎn)身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血珠凝成八卦陣圖，暫時封住缺口。

江離拽著陸沉撞進消防通道。身后傳來建筑崩塌的巨響，整棟警局開始扭曲，瓷磚地面翻涌如波浪。陸沉在顛簸中摸到江離后腰的槍套，卻發(fā)現(xiàn)里面塞著的不是手槍，而是半截桃木釘。

“特管局早就被滲透了。”江離扯開下水井蓋，“跟著老鼠走。”

腐臭的甬道里，成群結(jié)隊的黑鼠眼冒綠光。玉璇璣吊墜發(fā)出嗡鳴，鼠群立刻讓出條通道。陸沉踩進污水時，聽見上方傳來蘇九真的尖叫，混著骨肉撕裂的悶響。

“她會不會……”

“歸一盟的叛徒都活不過三天。”江離的戰(zhàn)術(shù)手電照亮前方岔路，光束掃過洞壁，映出成排的朱砂符咒，“但她說對了一件事——你父親把矩陣地圖刻在了你骨頭里。”

陸沉突然僵住。手電光下，他手臂上的晶簇正在生長，棱面折射出密密麻麻的篆文。那些文字游動著拼成山川脈絡，最終匯聚到同一個坐標——江城圖書館地下的防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