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凝望之時，張管事身形已飄然落于身側，但見張元沖素來沉穩的面容上，此刻竟凝著三分驚色。

方燼觀其神色，心下澄明如鏡，只含笑作揖道：“張師兄安好，此番可是為師弟那三羽赤骨雞而來？”

張管事目光正逡巡于滿園靈禽之間，但見數十靈禽羽色鮮亮，只只精神抖擻，體態圓潤豐盈，全然不似染過瘟病之狀。

聞言方自回神，驚疑目光轉向眼前青年：“這些靈禽...你已晉入煉氣一層？”

“受瘟病影響反倒因禍得福，成功引氣入體。”方燼笑呵呵地說道，張管事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你這……”張元沖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目光如炬掃過滿園靈禽：“這些...竟未染瘟？”

對此方燼早有準備，回道:“晉升外門弟子得賞，特意購置了這些靈禽，至于瘟病……”

話音未落，方燼已行至檐下取來新焙的云霧茶，徑直進了木屋。

張管事見狀，眉頭一挑，只覺得這位原先的雜役弟子似乎有所不同，袍袖輕振間，三兩步已隨至木桌旁。

松木方幾上，兩盞清茶映著微光。方燼忽傾身向前，聲若游絲：“玄蚯噬血。”

四字既出，張管事手中茶盞驀地迸出蛛網細紋。

“果真？”

“千真萬確！”

張元沖指尖青光隱現，案上碎瓷瞬息化作齏粉。

方燼以袖掩口，云團靈種之事自是不會吐露。

窗外大風忽起，竹聲陣陣。

木門吱呀洞開，張管事闊步踏入靈田。

二指如電連點，泥中倏地竄起數條黑鱗玄蚯，粗若小兒尾指，在日光下扭作一團烏繩。

張管事掌心勁力微吐，蟲軀應聲炸開，碎屑未及落地便被聞腥而至的靈禽爭搶啄食。

方燼斜倚門框，目光掠過啄食的禽群。

這些玄蚯他早驗看過千百回，分明是尋常地蟲模樣，偏生如跗骨之疽般在靈禽臟腑生根。

若非以靈種時時滌蕩，怕是滿欄靈禽早已化作枯骨。

況且將玄蚯一事告知張管事，方燼亦有自己的打算，

瘟病一事已弄得整個外門人心惶惶，各種可能尚且在驗證當中，他想借宗門之力調查清楚玄蚯之疑。

待得殘陽染透窗紙，張管事身形已化入晚風，唯余案上茶漬蜿蜒如符:“若得實證都自當為你請功。”

方燼立于原地，木屋旁竹影婆娑，正映得眼中流光婉轉。

七輪月升月落，當一只赤骨雞赤冠燦若紅霞時，終于到了八只半大靈禽的成熟時刻！

四只赤骨雞與四只寒羽鴨已長至方燼小腿高度，羽色流轉如浸油膏。

方燼早將八只靈禽移入木屋，此刻門窗緊閉。

青煙般的晨光從板縫滲入，正映著某只赤骨雞冠上金霧翻涌，漸次凝作燦金云朵。

青年喉結滾動，待云團凝實剎那，五指如電插入云心。

方燼興奮地像是小蠅般搓了搓手，待金色云團徹底凝結那一刻，立刻探出手去，深入云團當中。

剎那間，腦海中驀然響起玉磬清鳴：

【一只赤骨雞已成年，獲得靈氣團】

澎湃靈力自丹田炸開，方燼跌坐在地運轉周天。

待周身靈氣漸趨平穩，睜眼時眸中精光流轉：“竟抵得十枚養氣丹藥力，省卻一月苦修之功！”

轉首望去，余下七朵金云懸于禽首，恰似晨露綴在花苞，方燼咧著嘴探向三只赤骨雞，耳畔接連響起：

【一只赤骨雞已成年，獲得下品靈石五顆】

【一只赤骨雞已成年，獲得靈氣團】

【一只赤骨雞已成年，獲得金剛符一張】

四團金云盡收，方燼審視著掌中黃符。

符紙隱現玄龜紋路，雖不知具體威能，但注入真氣即發的特性，在危機時刻便是保命符咒。

“此番所得皆遜于前次...”少年摩挲著靈石沉吟，“莫非與靈禽品質相關？”

這念頭一閃而過，目光已轉向雪羽生寒的四只靈鴨。

這四只寒羽鴨，渾身羽毛雪白，仿若雪花般冰冷，是御寒的好料子，

另外年歲越大的寒羽鴨羽毛品質越好，也可用來煉制水屬性法器。

最大的寒羽鴨頭頂金云應手而破：

【一只寒羽鴨已成年，獲得初級斂息術】

霎時間，玄奧口訣如冰泉灌頂：

“氣沉淵海百骸輕

一息如絲入太清

眉間靈臺封皓月

五感收束似冰凝

……”

周身氣息倏然收斂，明明立在原地，卻似融入窗欞投下的光影里。方燼撫掌暗贊：“有此蟄龍眠秘術，恰好可以為我遮掩一二！”

余下三朵金云接連摘取：

【一只寒羽鴨已成年，獲得靈氣團】

【一只寒羽鴨已成年，獲得凡級傀儡一只】

【一只寒羽鴨已成年，獲得下等法器青霜刃（殘）】

靈力沖刷經脈的酥麻中，氣旋已漲大數分。

“靈氣團可抵一月苦修，可惜我資質不佳，晉升煉氣期二層仍需九月的時間！”

方燼氣息稍定，目光掃過其余新得之物，一條木犬傀儡歪斜著榫卯脖頸，關節隨擺首發出細微的“咔咔“聲響，

地上半截殘刃凝著冰蠶吐絲般的霜紋，離其三尺已覺寒意砭骨。

“低等傀儡和法器殘片！”

忽地探手擒住青霜刃，五指收攏剎那，絲絲冰涼的寒意從皮膚上傳來，丹田間靈氣流轉，將這些冰冷氣息一一化去。

須知法器雖形制萬千，然終不及符寶玄奧，更遜法寶威能。

然其勝在耗靈甚微，恰合初踏道途者運使。

一件法器價格不菲，這青霜刃雖然殘缺，仍舊可以發揮功效，今后或許還有湊齊的可能。

此刻掌中殘刃寒芒吞吐，倒映著他眸中跳動的精芒。

正欲細觀殘刃，忽聞門外傳來清朗男聲：“方師弟可在？”

方燼彈身而起，木門應聲而開。

暮色中站著位陌生外門弟子，青衫素帶，正含笑打量籬內：“冒昧來訪，還望師弟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