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鐵溪口，渭河水流混沄。

渭水清波浩浩然，河畔楊柳依煙岸。

張柬白二人站在船邊，同穆人清拱手告別。

臨別之際，他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冊，遞給燕橫：“燕兄弟，多虧你從中出力，張某才能死里逃生。

無以為報，這是我閑暇時練的一門劍法，還算入得了眼，這幾日我謄抄了出來，贈予小友了。”

燕橫接過書冊，見書頁上寫了五個大字：“驚門十三劍。”

穆人清三人回禮，目送他們離開。

安劍清一死，帶來的手下也都死光，鐵刀會分崩離析，曹化淳重傷逃遁。

燕橫也想過追殺曹化淳，徹底滅口。

但曹化淳輕身身法實在高明，見機又極快，讓幾人追之不及。

木桑被刺了幾針，好在穆人清救援及時，休養兩天就能恢復。

想到剛才的兇險，他猶有余悸：“那大太監什么來歷，身手簡直可畏可怖。”

若此行沒有穆人清，只曹化淳一人，估計就可以將他們全部留下來。

穆人清看著手中撿起的鋼針，只是普通的繡花針，并無特殊之處。

“這太監使的功法，倒是和百多年前日月神教教主所使的葵花寶典，如出一轍。”

木桑有些吃驚：“那邪門的功夫，當初魔教滅亡后，不就失傳了嗎？”

燕橫聽到熟悉的名字，靠過來傾聽。

穆人清說道：“傳聞那寶典上的功夫，本就是前朝皇宮大內宦官所創，前朝滅亡后才流落至民間。”

回憶曹化淳剛才出手如電，迅捷如風的身法，穆人清愈發肯定：“那太監修煉的多半是這門功夫，只是還沒有練到當年魔教教主那般天人化生的境界。否則今夜，我們只怕都要死在他的手中。”

木桑笑道：“還要多虧了老猴子你最后那一劍，重傷了他，可惜讓他跑了。”

燕橫臉色有些沉重。

安劍清雖然死在他們手中，但曹化淳逃走，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被一個功夫如此高明的敵人盯上，實在算不得是個好消息。

穆人清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那一劍傷了他的心脈，即便有宮中秘藥，短時間內傷勢也好不了。何況天人化生的境界，只是武林傳說，哪有那么容易練成。”

燕橫回憶著從華陰到這里，有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嘴里插話道：“師父你剛才那劍式是什么劍招，堪稱天下第一劍啊。”

穆人清將鋼針丟掉：“那是當年風祖師爺傳下來的獨孤九劍，可惜后人不肖，九劍如今只余下一劍，實在是愧對先人。”

“獨孤九劍？”木桑聞言皺眉，“我怎么從未聽聞，華山派有這門劍法。”

回憶起剛才那有如羚羊掛角、天外飛仙般的一劍，木桑依然感到目眩神迷。

三人腳步輕快，走在山路之上。

穆人清回憶道：“當年五岳劍派遭逢大難，華山派傳承幾乎斷絕。風祖師爺力挽狂瀾，重建華山派，并傳下華山派諸般功法，才致香火不絕。

這門獨孤九劍，是前代高人從易經之中所悟劍法，機緣巧合傳給了風祖師爺。其中包含森羅萬象，號稱天下武學中的巔峰絕詣。”

木桑知曉老友從來不是喜歡吹牛的性子，見他如此推崇這門劍法，也是大為吃驚。

燕橫點頭：“難怪那大太監如此詭異的功夫，依然敗在師父劍下。既然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為何如今只余一劍了？”

沒想到華山派，竟然還傳承了這般天下絕頂的劍法。

可惜不知怎地，只余下一劍。

難不成真應了那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唯有窮和單身可以？

天光漸亮，照的道路清晰，穆人清見燕橫問起，也未隱瞞：“這門劍法，并無固定招式，不落于文字，只代代口口相傳。

要旨是在一個‘悟’字，決不在死記硬背。

等到通曉了這九劍的劍意，則無所施而不可，無所不出，無所不入。

便是將全部變化盡數忘記，也不相干，臨敵之際，更是忘記得越干凈徹底，越不受原來劍法的拘束。”

說到這里，他嘆息一聲：“只是華山門徒，資質各不相同。如風祖師爺這般絕頂聰明之輩畢竟是少數。

后輩子弟雖要學這劍法，但受限于悟性，往往只學得一招半式。”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掛著的明月，語氣唏噓：“我的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祖，當年也不過悟出三式劍法，卻因一樁武林變故英年早逝，臨終前只留下了一式傳承。”

燕橫聽的一頭霧水，木桑卻是臉色微變：“老猴子你說的武林變故，莫非是七十年前那場武林浩劫？”

穆人清點頭：“不錯。”

燕橫更是摸不著頭腦：“師祖悟出三式獨孤九劍，武功不說當世第一，也當位列絕頂了吧。什么武林變故，能讓他老人家連傳承都來不及留下？”

木桑接過話頭：“當年那場浩劫，我從我師父那里聽說過。讓武林傳承大半滅絕，少林武當封山歸隱，可謂慘絕人寰。”

燕橫心中默默推算了下。

若笑傲江湖的時代發生在一百多年前，也就是明朝中期。

風祖師爺真是他想的那位的話，那木桑所說的武林浩劫，應該是笑傲時代結束，令狐沖封劍歸隱幾十年后的事情了。

木桑說道：“武林浩劫爆發在七十年前，但隱患其實在更早的三十年前就埋下了。

那時候，五岳劍派聯盟已然不復存在，武林其余勢力百花齊放。

但在某一年，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秘勢力，以喝臘八粥的名義，廣邀武林各大門派首領前往海外某處島嶼赴約。

此后每過十年，這個勢力都會出現一次，邀請武林門派首領赴約。

讓人恐懼的是，一連三十年，這些前往赴約的各派掌門，竟然沒有一人返回。這其中甚至包括少林武當的掌門人。”

燕橫聽到這里，眼神有些呆滯。

這故事，怎么聽著這么熟悉。

這世界，難不成還有狗哥？

“然后呢？”他忍不住好奇。

木桑說道：“但在第四個臘八節過后，當初那些前往島上的人，全都回來了，而且各個武功大進。”

燕橫了然，這應該就是俠客行中發生的故事了。

狗哥在太玄經中悟出絕世神功，和龍木二位島主戰斗時，毀掉了經文和整個島嶼。

那些困在經文中三十年的武林中人，才不情愿的返回中原。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島上存在什么，可以讓所有人武功大進？”

他實在好奇太玄經的來歷，到底是何人所做？

那已經不屬于人間的武功，近乎修仙了。

木桑說道：“當時所有人也都如你這般好奇，但那些掌門都三緘其口。但時間久了，還是透出不少信息。

那島上有本絕世武經，這些掌門都沉迷于武經之中，并不是外界以為的遇害。”

燕橫若有所思：“所以，所謂的武林浩劫，是因為這些掌門和這本武經引起來的？”

“沒錯。”木桑嘆息一聲，“這本武經包羅萬千，這些掌門本身武學根基就不弱，見到武經之后，又從中悟出不同絕學。

等那島嶼沉沒之后，回到中原的各大掌門，因為武道大進，不乏野心勃勃之輩，想要一統武林，收集其余門派掌門悟出的絕學。”

聽到這里，燕橫終于明白所謂的浩劫是怎么發生的了。

一大幫武功大進的掌門，加上別有用心者在其中渾水摸魚，最后肯定演變成蔓延整個江湖的慘劇。

穆人清有些唏噓：“當時我們尚且年幼，但整個江湖幾乎所有的門派，都被卷入了這場紛爭。每天都有人為爭奪武學秘籍而死去，多少門派直接毀于這場浩劫，傳承斷絕。”

燕橫總算明白，為何穆人清當初總是說，武道沒落，今不如古。

想來華山派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卷入其中，導致了獨孤九劍的傳承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