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皓月當空,一眾人在錢家莊共度佳節。
大家各懷心思,卻無人主動出聲詢問招賢榜的事情。
能將大家聚在此的是建文帝一脈的正統大義和名分,但真正能讓他們賣命的,可不是招賢榜上那些冠冕堂皇話語。
今晚,不光是節日,也是讓他們下決定的時候。
萬里之遙的西方,蘇伊士城皇宮。
這里因為時差,卻不過下午,夕陽正要西下時。
朱文奎和三十余名大臣在等待著蘇州府的回電。
為了打發時間,朱文奎出聲道:“諸位愛卿,行酒令如何?”
“不知陛下要行哪種酒令?”禮部尚書劉貞問道。
朱文奎知道的行酒令有“投壺戲”“流觴曲水”“飛花令”,但卻從沒耍過。
他心想著現在沒天黑,賞月作詩的雅事自然要留到晚上。
便出聲道:“投壺吧。”
牛旺德立即安排了。
(明宣宗朱瞻基的《投壺圖》)
太監們搬來木制壺器,壺口直徑約3寸,兩邊還有小孔,曰壺耳。
而投用的是兩尺長木箭,平頭尾部有羽。
規則嗎。
參與者按順序輪流投箭,每人每次投 3支,入壺口或者壺耳為中,。
若箭未中落地、斜倚壺口未入,或投箭時踩線,則判為失敗,需罰酒一杯。
另外,還有裁判“司射”一名負責監督計分。
這次的“司射”便由牛旺德擔任。
牛旺德在投壺邊站好,尖聲道:“陛下和大臣投壺戲,何人參加?”
大臣們躍躍欲試,朱文奎笑道:“都可參加,無妨,每人每輪三箭,中者壺耳者彩,先得9分者勝。”
隨即,大家都起身,來到投壺處。
大家都不上前,看樣子是想等朱文奎第一個投完。
“諸位愛卿,你們先投,寡人不擅,欲觀而后行。”
隨即,劉貞第一個站出,拿起三只平頭箭,為陛下展示他的投技。
他站立于壺前,手持箭中部,手臂伸直,手腕發力拋出,使矢以拋物線落入壺口。
哐當,平頭箭擦著壺口落在地上。
一連三箭后,牛旺德尖聲道:
“第一箭不中,第二箭落空,第三箭中壺口,得1算。”
旁邊的太監,將這份成績記錄。
這就是投壺戲。
但玩法可不止這么簡單。
這投壺戲,從春秋戰國就有,延續到現在,千年來的文人們,已經琢磨出更有趣的投法。
而吏部尚書方思遠就是精通投壺的玩家。
他會背投,臥投,蹲投等不同玩法,三箭中兩箭壺口。
看著大臣們玩得不亦樂乎,朱文奎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世。
這種游戲,和未來在酒吧里玩得飛鏢機好像啊。
他前世玩飛鏢算的上好手,不由手癢起來。
索性取了只平頭箭準備上場。
大臣們看皇帝要投壺了,立即讓行。
朱文奎站在投壺前,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指掐住箭中,箭身后抬,腦中回憶著前世在酒吧玩飛鏢時的感覺。
前后揮動下,在感覺來了那刻擲出。
平頭箭以弧線射去,射中壺口,卻又滑出,意外地落在壺耳內壁,箭身豎起,落入壺耳中。
牛旺德連忙高聲道:“陛下首發即中壺耳,得三算。陛下定能連中三元,一舉奪魁。”
朱文奎笑道:“你這么一說,諸位愛卿還怎么玩,罷了,我不參加,諸位繼續。”
隨即,他在投壺處旁增設的座位坐下,觀賞大臣們游戲。
因為皇帝沒有參加,臣子們反而放開了,玩得不亦樂乎。
而這時,錦衣衛情報局指揮使邢靖宇捧著電文紙疾步而來,高舉電文紙。
“啟稟陛下,寧波回電。”
這句話,頓時讓群臣沒了游戲興致,紛紛看過來。
“念。”朱文奎道。
邢靖宇念出電文。
“酒過三巡,各家問詢招賢榜之事。皆有所不解,欲求微臣解惑。臣不敢亂言,將各家所言以電報發與陛下和諸位大人過目。“
接下來的電報內容,就是各方問出的問題。
都是和他們切身利益相關的。
“綠林草莽、江湖豪客,所求者,似宋時梁山泊招安,獲朝廷官軍之遇。商賈之流,亦思身份蛻變,昔沈萬三之例,殷鑒不遠,冀于押注,謀政治進階之途。至于世家大族,皆欲建從龍奇功,憑此掙脫困局,重獲科舉之階、入仕之徑,再振門楣。”
朱文奎聽完,心中思慮。
這批招賢榜找來的人,都有迫切想要改變自身命運的意愿。
綠林草莽和江湖人士,關心的是能否獲得一個好出身,以脫離匪寇之身。
這些人,正是朱文奎想要用的人,在國內他們還會有所顧忌,在國外除了自己外,他們不再牽掛,想來是放得開手腳的。
以后可以派他們去做殖民的武裝力量。
商人們,也想要獲得身份的改變,沈萬三就是前車之鑒,富可敵國又如何,還不是被朱元璋一聲令下流放嶺南,家產充公。
他們需要有一個官僚身份,來保護自己的財富和后代。
但在國內,朱棣可不會給他們這些,只有自己,這個正統皇帝傳承身份,才能讓他們甘愿傾盡家財仿效那呂不韋奇貨可居。
而那些家族和世家代表,有的是在朱元璋在位時因為政治案件波及,也有的是支持建文帝而得罪朱棣。
他們的家族因此失去了政治資源,淪為王朝的底層,因此也想要以從龍之功,擺脫家族目前的困境,獲得重新參加科舉,入朝為官的機會。
可以說,這第一批招賢榜招來的人,都是算得上和自己利益相關,正是自己想要之人。
想到這里,他出聲道:“這批人朕都要了,諸位愛卿,這回電由你們來擬定,以朕的名義發去,務必要籠絡住他們,力求讓他們趕在鄭和艦隊之前乘船出海。”
諸位大臣們接下了任務,在電報機前,你一言我一語交談,擬定出回電發回國內。
........
蘇州城外莊園。
錢澤安接過錦衣衛密探遞來的回電譯文,在燈下細細展讀。當看到“凡應招賢榜者,皆有獎賞“時,手指不自覺地在紙張上摩挲出細微的聲響。
他整了整衣冠走上木臺,三桌賓客立即放下酒盞。漕幫總舵主鄭大虎的絡腮胡上還沾著酒漬,此刻卻屏息凝神;沈家后人沈硯不自覺地捏緊了袖中祖傳的翡翠扳指;休寧程氏的程允文則用茶蓋輕輕撥弄著浮沫,看似從容的指尖卻泄露一絲輕顫。
“陛下有旨——“錢澤安的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亮,“甲字座賜武德將軍銜,準自募義從;乙字座授皇商執照,子孫可入國子監;丙子桌......“念到此處突然停頓,目光掃過程允文緊繃的面容,“家族前罪皆去,新朝開科后優先擢用。另有特旨,程家有功,可選一子即刻入朝為官,全家皆可遷往西地。“
庭院里頓時炸開嗡嗡的議論聲。
大別山蓋風寨寨主猛地拍碎酒碗:“老子也能穿官服?“外面太湖船幫的漢子們紅著眼眶碰杯,酒液灑在粗布衣襟。
沈硯突然起身面向西南跪下:“大伯,我們沈家要翻身了。”
程允文手中的茶蓋“當啷“落在青磚地上,二十年前程家被抄,終究沒有被新皇忘記。
錢澤安見此情景,心中大喜,又說道:“諸位,陛下在西地開辟一番疆土,正是用人之時,如果沒有意見,可盡早安排,隨我前往西地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