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操場上，薛家凱遞給肖磊一瓶可樂，兩個人什么都沒說，然后，就這樣和好了。

沈習文都驚呆了，竟然還可以這樣？

為什么看著這兩人，感覺有種基情往外冒的樣子？

“走吧！去肖磊家的電子廠看看！”

薛家凱像是勝利歸來的將軍，沖著沈習文，笑得趾高氣昂。

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他叫一聲，肖磊就會乖乖回到他身邊。

所以渣男身邊，總會有一條舔狗是嗎？

沈習文想起了蘇曉，又立刻搖頭否定掉。

被人偏愛，就該珍惜，同樣的錯，這一世，他不會再犯。

肖磊家的電子廠，位于江邊的老居民區里，離碼頭和電子街都非常近。

與其說是廠，倒不如說是家庭作坊，是由幾棟相鄰的房子，連在一起而成。

穿過一道又一道陰暗的小門，才終于看到廠里的主車間。

“現在廠里最主要是做隨身聽和BP機，江城電子街的隨身聽，每十臺，就有一臺是我們家的。”

肖磊邊走邊介紹著：

“我兩個堂哥是自學成材，他們的理想是造一艘航空母艦。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他們在攢材料了。”

他的語氣里，透些自豪，很顯然，他并不認為造航母，是什么遙不可及的夢。

人沒有理想，跟咸魚有什么分別？

沈習文也覺得以造航母為目標的人，應該挺厲害的吧？

“為什么現在還做BP機啊？做手機多好？”

一個隨身聽，一個BP機，這倆夕陽產業，現在還不趕緊轉型，這小小的電子廠，怕是航母沒造出來，先倒閉了。

“做手機要入網許可證，查得嚴。”

肖磊領著眾人來到一個操作臺前，指著正在工作的男人，介紹道：

“這位是我的大堂哥，肖軍。”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戴著圓框眼鏡，一看就是性格內向的科技男。

他正在焊接著一塊電路板，看不出來是什么。

“不做手機，只是因為查得嚴，而不是技術的問題？”

沈習文打量著整個車間，看上去很亂，但是亂中有序。最重要的是，從一開始進門，到現在，他都沒有聞到煙味兒。

廠子不怕小，就怕沒有管理。

別看這小小的廠子，只有二三十個工人，一年賺的可不會少。

BP機最火的那兩年，那簡直堪比印錢的機器。

“做手機有什么難的？找幾臺舊手機，拆了好的零件一組裝，我都會弄！”

肖磊從兜里掏出一臺手機遞給沈習文：

“我自己改的，沒動太多，就換了個喇叭，用著比原裝的好。”

寶藍色的諾基亞，小小一只，在肖磊寬大的手掌中，顯得特別秀氣。

沈習文將手機接過，按下菜單鍵和星號鍵解鎖，點開一條內置鈴聲，接著就被嚇了一跳。

聲音是真大，整個車間的人都被吸引著看了過來。

不過他們似乎見怪不怪，看了一眼，又都埋頭做自己手里的活兒去了。

“肖磊，你能不能把你那破玩意兒拿遠一點兒？”

肖軍終于抬起頭，只是一開口就是抱怨。他剛才被嚇得一抖，錫焊點多了。

“那個，我給你介紹……”

肖磊剛開口，肖軍又埋頭干手里的活兒，仿佛完全沒看到有外人來了一樣。

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會有點怪脾氣。

沈習文也不惱，拿著手機問肖磊：

“你拿著這么好的點子，結果就自己用，不想著開拓一下市場？BP機和隨身聽都已經日落西山了，再不轉型，想要建航母，怕是遙遙無期咯！”

一提到航母，肖軍竟然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看過來。

疑惑的打量著沈習文：“你是誰？”

“你好，我叫沈習文！”

他不等肖磊開口，自我介紹著：

“我是一名電子科技愛好者，今天特意過來，是想請教一下，你們這兒，能不能復刻一臺熱轉印機？”

愛好玩電子游戲，也是愛好，所以這不算撒謊，只是語言的藝術。

“熱轉印機？沒興趣！”

肖軍注意力再次回到手中的電板上：

“服裝批發市場那邊，有二手的賣，你去買一臺，便宜得多。”

服裝批發市場離電子街不遠，一般都是外街商鋪賣服裝，街里全是服裝廠，制作銷售一體的。

二手的熱轉印機肯定有賣的，但百分百都是過，不好用的機子。

“我不要舊的，我要最新款，可以用在瓷器，金屬上的。”

“最新款？”

肖軍好像有了點兒興趣，不過想了一會兒，又搖頭拒絕了：

“你找我做，不如直接買，一臺兩臺的，我做出來的成本比你去國外買一臺都貴。”

“那如果我要五十臺呢？”

“五十臺？”

這下不止是肖軍驚了，薛家凱更是目瞪口呆，紡織廠都還沒盤起來呢，要那么多熱轉印機干什么？

有一臺，就可以保證月產量至少上千件。文化衫，又不可能一年到頭的賣。

“你多大的服裝廠，要這么多機子？”

肖軍皺著眉頭，打量著沈習文，怎么看，怎么都不覺得他像有錢人的樣子。

目光不經意的一瞥，看到薛家凱，這才釋然。

飛馬也用不了這么多機子，但是他家有錢，錢多愛怎么花，怎么花，這不是他該管的。

“哦！但是還是不行，我們這兒做起來慢，五十臺，恐怕得個一年半載。”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一批要，你能做就行。”

沈習文微笑著，對肖軍的印象還不錯。

按照工業制品百分之八的毛利率算，一臺中型的熱轉印機，利潤大概在兩千五左右，五十臺就是十二萬五，不是一筆小單。

肖軍沒有見錢眼開，貿然答應，挺不錯。

不過他的話，讓肖軍更加疑惑了。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問的是沈習文，目光卻投向自己的堂弟：

“你剛才說，BP機日落西山，叫我們轉型是什么意思？讓我們改行，做熱轉印機？”

“不不不！”

沈習文笑了：“這是兩件事！我是來找你們做熱轉印機的，出于朋友的立場，想建議你們做手機。”

“做手機？”

“是的，做手機。”

這是很明顯的商機，誰起步早，誰賺錢。不是什么秘密，就看誰有這個膽識和魄力。

沈習文拿起肖磊的手機，解釋著：

“國內的手機，大多是國外的品牌占據了市場，一臺手機幾千，上萬。就像這臺諾基亞，號稱是年輕人都買得起的手機。

可實際上呢？一千七八的價格，相當于很多人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的工資，怎么可能誰都買得起？

一個是價格，還有一個是文化。外國人講究不打擾他人，所以手機鈴聲，外放聲音都很小，這不符合我們國家的國情。

如果現在有人做出一款聲音很大，鈴聲很好聽的手機，價錢又便宜，就算不是國際大牌，是不是也會有很多人，愿意買？”

肖軍露出思考的神色，懂電子的人，都很聰明，這么淺顯的道理，他不難想明白。

“可是，做手機要有正規的廠，才能申請到入網許可證。否則被抓到，要坐牢的。”

通信這一塊兒，國家管得很嚴。BP機不一樣，它是單向接收的，以前嚴，現在基本不管。

“那就做正規的呀！”

政府有微小企業扶持吧？注冊一家公司，應該沒有多難。

“正規的要交稅，要認證，成本上去了，我們哪里還有價格優勢？”

“價格優勢肯定有！”

沈習文非常肯定的開口：“一臺能夠正常通話的手機，多加兩個大喇叭，再加個手電筒。成本不超過兩百，你往外批發賣五百，店家賣到七百到一千，多的是人買！”

“成本兩百？”

肖軍咬唇估算著，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收舊手機，然后拆裝，就算物料成本能控制在兩百，那收機子，還有培訓拆裝的員工，時間成本和人工成本加起來，早就超過這個數了。”

“要做正規的企業，怎么可能再拆裝舊機子？”

沈習文笑了，現在還不是網絡資訊爆炸的時代，肖軍的思維方式，也受本職工作的影響，所以他不知道，做手機，其實只需要做個外殼就可以了。

其他所有的東西，海峽對面的半導體公司全都能提供，而且，價格低廉。

當然，這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反正做手機肯定要比做BP機賺錢，沒準只需要十年，就能賺夠買一艘航母的錢。

言歸正傳，熱轉印機能幫我們做嗎？最好還能帶售后的那種。”

肖軍的心，已經被他那句“十年賺錢買航母”給攪得亂了，哪還有興趣聽他說什么熱轉印機？

“那東西好做得很，多少年的老技術了。”

他從操作臺那頭繞了過來，抓住沈習文的胳膊：

“你剛才說不拆舊機，可是不拆舊機，電路板從哪兒來？國內有能做的嗎？”

國內，算吧！

雖然是個叛逃出去，不認娘的孩子，但也不能劃到國外去。

沈習文看著肖軍的眼睛，微微勾唇：

“有肯定有，但是人家不接受小打小鬧的訂單，你確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