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的考題類型就那么幾種，要么翻譯選句，要么斷句，再要么是理解文中的古詞今意，”何素華掰著手指，臉上和語氣中，都帶著些無奈，“就這么幾種簡單的題型，平常不管是上課，還是講習題，我都掰碎了來回反復地講，怎么一到考試，還是不會呢？！”

執教三十年，已經五十三歲，按理說應該事事都能平心靜氣的何素華今兒卻真的有些生氣。

實在是被氣到了。

“你們不會寫也就算了，哪怕是空著也好，但也別弄笑話，亂寫啊！”

何素華拿了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上“停車坐愛楓林晚”，把其中的“坐”字圈起來，回頭氣道：“一句小學的詩，放到高中來考，會的，做對了的才有幾個人！”

“坐下、座位這些答案也就算了，我還算看得懂，但你通假成‘做’字的，是什么意思？”

何素華眼睛看向靠窗倒數第二排，狠狠一拍桌子。

正在點頭晃腦打瞌睡的一對男女一個激靈，身子都明顯一抖。

“來，陳蒼，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字什么意思？”看著驚醒的男生，何素華伸手敲敲黑板。

“這個是通假字，通‘做’。”

驚醒的陳蒼站起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題我會。

“那你完整的解釋一下這句詩。”何素華沉聲道。

“把車停下來，在楓樹林里……”

陳蒼停下來，感覺有些不對。

不僅是自己的翻譯再往下會有些羞恥，同學的眼神帶著戲虐，老師的臉色還變得些難看。

怎么，小學語文老師教錯了？

何素華抬手往下壓壓，“行了行了，坐下吧。”

不愿意再浪費時間，她轉身在“坐”字的下面，寫上大大的“因為”，劃重點：“記住了，這不是什么通假字！”

把粉筆扔進特意放在講桌邊用來裝碎粉筆的垃圾桶里，何素華也不想再老調重彈的說教了，拿起講桌上的卷子抖了抖，繼續往下講……

這真是教過的最差一屆。

陳蒼現在終于沒了睡意，見老師不注意，用胳膊肘碰碰同桌，小聲抱怨：“剛才怎么不提醒我？”

同桌嘛，除了抄作業，也就這點作用了。

簡單的用頭繩松垮的束著長發，兩耳邊都逐漸垂著一綹頭發的溫言微微轉頭，道：“我覺得你講的很對啊。”

陳蒼問道：“你卷子上寫的跟我一樣？”

“不一樣啊。”

溫言搖搖頭，“我翻譯的就是‘因為’。”

陳蒼氣道：“那你不給我說！”

溫言：“我以為我寫錯了呢。”

陳蒼：“……”

轉過頭，心里好氣，不想跟她做同桌了……

在卷子上看了兩眼，聽老師講的是閱讀這種作者都不會的題，陳蒼也就沒了聽的心思，反正考試的時候都靠思維的發散，聽不聽的，他覺得也就是兩三分的得失。何況出題老師的路子那么野，套路那么騷，誰跟的上？

沒了聽課的心思，陳蒼就轉頭看向了窗外。

外面，澆水噴頭正在搖頭，把青翠的草地洗的綠意盎然，飄落的細碎水霧中架起淡淡的七彩橋，少有的能聞到一些泥土的味道，算不上芬芳，只是清新。

扯了扯領口，到底是六月末了，哪怕是早上九點多些，就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的燥熱了。

算算時間，只剩兩周就要放暑假了呢。

不過這之前，還有一場期末考。

想到這里，陳蒼就有些憂心，老爸老媽已經發話了，考得好，假期狂浪，考不好，二舅的工地上缺搬磚的……

“其他科倒是不慫，就怕數理化教我做人啊……”

陳蒼的成績，在班里屬于中上游。中游是常態，上游是超常。

這時候，下課鈴響起。

何素華正好講完閱讀題，就直接下課，收了書本卷子往出走。

教室里，學生已經開始喧鬧起來。

都走到門口了，何素華終于還是沒忍住，轉身用書本拍拍門框，提醒一句：“希望大家重視這次的期末考，好好復習，下學期的文武分科，在你自己志愿的基礎上，學校還會參考你的成績，最終分配的。”說完，何素華走出班級。

“往屆不都是按學生的志愿分配的么？”陳蒼眉頭一緊。

文武分科的事，對高一學生來說很重要，被老師稱為“小高考”。

“聽我爸說，是今年的新規。”

溫言說了句，邊收拾桌面，拿下節數學課的課本，邊嘴里問：“去小賣部么？”

“剛要去。”

陳蒼站起來，“早上起晚了，沒吃早餐。”

溫言往前扯了下椅子，喊道：“幫我也帶個雞蛋灌餅，早上吃少了。”

“你就沒哪天早上是吃飽的。”

撇嘴回了句，陳蒼走出班級。

溫言收拾好桌面，熟練的抬手，拿過陳蒼放在桌面的筆袋，拉開一端裝飾用的小包的拉鏈，里面有兩顆糖果，一顆橘子味，一顆草莓味，她拿出草莓味的，然后拉上拉鏈放回去。

剝了包裝紙喂進嘴里，順手把包裝紙搓成一團放進陳蒼的桌兜里，眼睛一瞥，溫言猶豫一下，最后幫陳蒼把語文書和卷子收起來，拿出數學書擺好。

看在糖這么甜的份上。

不一會兒，陳蒼就拿著兩個雞蛋灌餅走了進來，“給。”

“紅包給你。”

溫言往前扯了下椅子，等陳蒼進去，又往后推了推，然后把桌上的雞蛋灌餅放進桌兜里。

陳蒼坐下來已經開吃了，見溫言放起來，就道：“趕緊吃啊，上課前能吃完，等到下個課間，就涼了。”

“沒事。”溫言搖頭，說話有些大舌頭。

陳蒼瞥到她的腮幫一鼓，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莓味，立即質問，“你是不是又偷吃我糖了？”

溫言搖頭，“我沒有。”

“沒有？”

陳蒼伸手在桌兜里一摸，拿出一團包裝紙拍在她的桌上，氣道：“還又把垃圾扔我桌兜里，過分了啊！”

溫言也不看陳蒼，伸手把糖紙推回到他的桌上，同時喉嚨一動，最后才轉頭張嘴道：“啊，你看，都沒有，真不是我。”

“……幼稚不？”

陳蒼扯了扯嘴角，也是無奈，自己帶的糖，他很少能吃到，絕大多時候，都被溫言拿走了，最后，還拒絕承認。

這時候，上課的預備鈴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陳蒼趕緊大口的吃剩下的小半罐餅，溫言也拿出來趁著空咬了一大口。

“上課。”

數學老師董樹走進來，他總是把預備鈴當上課鈴用。

“老師好。”

不用體育委員或班長喊“起立”，學生自發起立，然后鞠躬問好，只是洪亮的聲音里，有兩個濫竽充數的，嘴里咕噥。

“把昨晚的題拿出來，我們講一下。”

伸手虛按，董樹左手拿著卷子，右手拿了根粉筆，轉身在黑板上邊寫題邊說道：“前十道選擇題難度一般，沒什么講的，我們直接看第十一題……”

“明明才高一，卻緊張的像高三，嘖嘖……”

偷著吃完最后一口餅子，陳蒼含糊的抱怨了一句，轉頭看溫言的卷子。她的卷子，不管是選擇題還是填空題，都是按照解答題的做法，在一旁用紅筆解答，條理清晰，分析透徹。

BCBAD，DCCAC，BC。

低頭一對，錯了一半。

“……感覺要搬磚。”

陳蒼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智商已經被數學盤出包漿了……

“哎，第八題怎么選C啊？我做的時候算了好幾遍，都是B答案啊。”

瞅了瞅溫言的解題步驟，陳蒼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唔……”

講臺上董樹剛好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溫言趁機迅速拿出雞蛋灌餅低頭咬了一口，鼓著嘴咀嚼，聽到陳蒼的話，來不及解釋，拿起筆在自己答案上的第三步與第四步之間補充一步，最后重點劃線。

“……”

伸手扯過來一些，陳蒼低頭分辨，十幾秒后，終于才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樣啊！”

懊惱搖頭，輕輕的拍拍腦袋，陳蒼怕重了，漏水……

“嘶！”

可是突然一下，陳蒼的腦袋針扎似的刺痛，一瞬間，聽覺消失，老師的講課聲被拉遠，耳鳴轟響，臉皮滾燙，腦袋眩暈，全身的力氣被抽干！

‘？！！”

陳蒼胳膊支撐不住，頭一下子摔倒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溫言轉頭，見陳蒼面色蒼白，瞳孔放大，額頭都是細汗，皺著臉，咬著牙，一臉的痛苦，愣住！

頃刻之后，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急急的轉頭，舉手大喊，“老師，陳蒼發羊癲瘋了！”

聲音很大，一下子就打斷了董樹的講課。

董樹看下來，見陳蒼真的趴在桌子上身子都有些輕微的抽搐，也是一驚，趕緊大步走下講臺來到桌前。

“陳蒼？陳蒼！”

伸手輕拍陳蒼的后背，發現外套竟是一片潮濕，董樹臉色一變，焦急的對溫言說：“趕緊起開，我抱他去醫務室！”

溫言快速起身的同時，把椅子推進桌子底下，讓出空間。

董樹一手扶住陳蒼，一手大力的推開桌子，腿一曲，雙手攬著陳蒼一下抱起來就往教室外跑。

已經幾乎失去觸覺、聽覺、視覺的陳蒼只是覺得身子輕微一抖，然后腦海里就突然響起了莫名其妙的聲音：

“WG系統寄宿成功，開啟基因融合……

基因融合失敗，啟動二號應急預案，基因改造開始……改造成功，完美匹配；

基因再次融合……融合成功；

世界背景掃描……復制成功，系統開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