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不卑不亢地接過獵槍，十分熟練地騎在馬上，望著眼前的一切，雖然沒有像將軍一樣的野望令人注意，但是那平視一切，淡然于心的從容也足以讓其他人刮目相看。

德爾蒙將軍看著蘭德熟練的動作，以及此時對待一切的從容，心中頗為意外。

畢竟蘭德這種表現(xiàn)，怎么說也不像是一個從偏僻州地來的鄉(xiāng)巴佬。

他已經(jīng)從琳塞亞口中知道了蘭德的訴求，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起這件事，而是像招待晚輩一樣聊著天。

“這片荒野有野狼、麋鹿、獵豹、大象以及野牛等不計其數(shù)，我還專門放了些獅子和老虎。”

“在幾個世紀(jì)前，沒有蒸汽和機械，沒有槍支，也沒有豐厚的獸肉和麥谷，想要活著就必須要狩獵。”

“既然自己沒有肉，那就搶別人的肉，別人沒有肉，那就將別人吃了。”

“無論如何，自己不能死。”

席卷正片荒原的風(fēng)壓倒一片蘆葦和雜草，這位面似屠夫的帝國將軍向一個少年闡釋著，世界上最為樸素的道理。

幾個世紀(jì)來，無論科技如何變化，生活水平如何進(jìn)步，人類如何進(jìn)步……

這個道理依然沒有改變。

只不過從我們要生存變成了我們要過的更好。

但依然是，沒有就搶，搶不過也要給別人一個巴掌，告訴他：就算我搶不了你的東西，你也別想搶我的東西。

德爾蒙將軍沒有繼續(xù)延申說什么，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這個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jīng)懂得了這個道理，甚至在他說出這些話之前，少年就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道理。

少年的眼睛很平靜，但是當(dāng)他看向周圍的獵場時，一旦他將其當(dāng)作了目標(biāo)，平靜的外表就會被撕開，那份藏在平靜中的狠意足以令所有人震驚。

德爾蒙將軍用手腕上的袖子擦了擦槍口，介紹道：

“捷克二十三式，這是整個帝國最為頂尖的獵槍了，由傳承了數(shù)百年的工藝制作而成，仿古而又不落后于現(xiàn)在的時代。”

“這在前五十年都是風(fēng)靡一時的王牌獵槍，只不過舊人越來越少，新人大多被軍用的型號槍所俘獲，很少有人記得住這把槍了。”

他略微遺憾地摸了摸槍把上的麻布護(hù)手，回憶過去總是令人有些感傷，無論這個人是天上的翱翔的雄鷹，還是地上的爬蟲。

蘭德摸了摸槍，幾乎如同背誦一般精準(zhǔn)地說出了這個槍的各個部件的型號大小。

“槍身是來自捷克二十式，那是最為經(jīng)典的獵槍型號，槍口十二毫米，加大了不少，應(yīng)該是新型的，以往的槍口沒有這么大；把手仿造的上個世紀(jì)最為古典的工造風(fēng)格，精干而又粗壯。”

他看著手中的獵槍，絲毫不停頓地將這個槍的所有配置以及來源說得清清楚楚，其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家中的某個玩具一樣。

這著實把德爾蒙將軍驚訝到了，畢竟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這么了解這把獵槍，甚至比他還要了解。

剛才這段話，就算是讓他來講，也沒有可能講得這么流暢。

察覺到德爾蒙將軍眼中的驚訝，蘭德解釋道：“我自幼打獵，用的是一把破舊的捷克十八式，因此也對這個比較了解。”

聽到這話，德爾蒙將軍眼中帶著些許探尋的目光，好奇問道：“你的家鄉(xiāng)竟如此貧窮，還需要依靠打獵為生？”

蘭德?lián)u了搖頭，摸了摸獵槍上的準(zhǔn)星，準(zhǔn)星的圓圈中掠過野兔、野雞、麋鹿、野豬，舊時的記憶劃過……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打獵的情形。

緩過神來，才慢慢說道：“即便世界絕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富裕的，也依然有地方貧窮，貧窮的地方還有最貧窮的人家。”

“即便是貧窮的地方，大人您都不太了解，那這些貧窮人家的貧窮更是您所無法想象的。”

德爾蒙將軍點了點頭，蘭德的話也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說道：“就我看來，這種貧窮除非家中的長輩過于無用，不然怎么會到這種地步。”

將軍的話很直接，對于小輩，他沒有什么想要留情面的意思，而且，就算是蘭德的父母，在德爾蒙將軍面前也只能算小輩。

這是將他的貧窮歸結(jié)于他的父母，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算的。

凡人脆弱，時代的一粒灰壓在一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更何況身體殘缺、外人欺掠……很多時候，貧窮困頓并非是個人的原因，而是這個世界的原因。

一個人的悲歡離合在這個世界面前過于渺小，沒有人能看得到。

即便有人能看到，也未必會在意。

更何況……他的父母早就在他幼年的時候死了。

這并不是一個值得聊天的話題。

尤其是這些東西只能讓人想起過往的事情。

往事并非不需要想起。

只是，至少在現(xiàn)在，這些事情并不值得被回憶。

蘭德摸了摸手中的槍，又說出了另外一個令德爾蒙將軍意想不到的東西。

“而且這是機械造物，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某個超凡機械師的改造，效果是：動力增加了近乎三倍，射程極遠(yuǎn)，此時就是一個最為龐大的猛犸象站在面前，只需要一槍也能將它干倒。”

德爾蒙將軍今天算是對蘭德刮目相看了，不用管后面是個什么情況，光是到這里，他就覺得這個小子十分地符合他的胃口。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出身于微末，而能榮辱不驚，所持有的見識廣博，而表現(xiàn)得就像一個學(xué)生一樣謙卑。

與他相比，帝都的那些世家子弟，倒是沒有幾個能看的了。

德爾蒙將軍直接說道：“琳塞亞和我說過你的槍械技藝非凡，她是我們家年輕一輩最有能力的人，既然她都能承認(rèn)你的槍械技術(shù)，那我想就沒有必須再測試什么了。”

蘭德聽到這話，即便心中平靜，依然表現(xiàn)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原來您是在測試我。”

德爾蒙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道：“既然我的寶貝孫女想要讓我為一個陌生的男人擔(dān)保，我自然要測試一下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說完，他欣賞地看了一眼蘭德，說道：“目前看來，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