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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豈能受這鳥氣

翌日。

早晨的清露一天比一天重。

王世鈞本來想賴會兒床,可王紅河和謝培英心里有事兒。自從昨晚上郭明月提了一嘴之后,他們一直忐忑不安,幾乎一晚上都沒睡好,早早便起床了。

聽著院子里叮呤當啷的打掃聲,鬧得他也睡不安生,只好爬了起來。

迷迷瞪瞪的仰望著院子里抽出新芽的老槐樹,他癔癥了好一會兒,才咽了口唾沫回過神兒來,神經(jīng)質(zhì)般嘟囔了一句,“槐花好吃!”

而后才晃晃悠悠打水洗漱去了。

果然,才剛吃過早飯,王紅河就提著掃帚,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催促道:“世鈞,人來了!

快快,出去迎接一下。

記住,可別跟人家犟嘴啊!”

這大叔一早上都心神不寧,提著掃帚站在院門口裝模作樣,其實就是在替他把風,觀察著大隊長王西山他們啥時候過來。

終于看到人影,他也算是解脫了,臉上的神情,跟終于要上刑場了似的……

王世鈞擱下飯碗,有些好笑道:“叔,人家是批評我來的,又不是上門嘉獎,迎接個啥?

哪有上趕著接受批評的?

哈哈,我王世鈞是什么很賤的人嗎?”

王紅河被他噎了一下,撓了撓頭,覺得也是這個理兒。

可道理雖然如此,他心里還是七上八下。見他大模大樣的坐著,甚至還有心情笑,瞬間便覺得這孩子,心可是真大!

“王世鈞,起床了沒?”

正在這時,門外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頤指氣使道。

這個時間點,社員們都要到地里上工了,咋可能還沒起床?

這句話問的,顯然就是有意在抹黑他!

王世鈞揚了下劍眉,微笑著給王紅河和謝培英一個安心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由于是三個大人物到場,再加上王西山剛才那一聲大嗓門,街坊鄰居不知道發(fā)生了啥大事情,都一臉好奇的從家中走了出來,端著飯碗在門口看熱鬧。

尤其是看到其中的一位年輕人,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咦,王建國回來了?他這大夫?qū)W成了?”

“這是啥情況?大清早的,咋大隊長、生產(chǎn)隊會計,還有這未來的村衛(wèi)生員都來了?”

“看這勢頭好像不對呀……王紅河恁老實應該不會犯錯誤,難道是那位名叫王世鈞的知青又惹禍了?”

說話間,王世鈞已經(jīng)推開柴門走了出來,望著他們,同樣故作驚奇道:“大隊長,大清早的,你親自來叫我起床呀?

噫,這可使不得!

我一個小小的社員,可不能勞您大駕。咱早吃過飯了,就等著向郭明月主任請假呢。”

王西山臉上的哂笑一僵,到嘴邊的話頓時被堵了回去,擰著眉毛,沒好氣兒道:“誰來叫你起床,該著我叫你嗎?你這小子!”

上次郭明月找來的時候,老少爺們兒就知道這首都來的知青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現(xiàn)在聽他竟敢當眾調(diào)侃大隊長,不少人眼珠子都瞪圓了。

噗的一聲把嘴里的稀飯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

勾著頭直樂。

王西山一張臉頓時就黑了下來,哼了一聲,打好的腹稿一下忘了個七七八八,突然不知道該從哪批評他了。

王世鈞一臉歡欣的笑著,不知道的,還真當他是個大紅人,人家生產(chǎn)隊大隊長親自來叫他起床呢。

“你就是王世鈞?”

見會計張長有訕訕的不說話,其中那位個子比王世鈞稍微矮上一點點的男青年站了出來,冷冷的問了一句。

如果所料沒錯的話,他就是街坊鄰里口中的王建國,也就是那位正在讀衛(wèi)校的高材生。

這人長得還算周正,除了有一點桃花眼,放在人群中也算是一位好小伙。

重要的是,他打扮得很時髦,穿著的確良的外套,扣子嶄新發(fā)亮,看起來很板正。褲子也是滌綸綢的,在晨風中輕輕抖動著,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人穿不起的。

尤其他腳上穿著一雙潔白的運動鞋,纖塵不染,帶著城里人都沒有的嬌氣。

可他分明是一位農(nóng)民的兒子。

王世鈞翻了下眼睛,點頭道:“對呀,你也聽說過俺的大名?”

“你!”

看著他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踅▏闹心俺鲆还蔁o名火,咬著牙就要動怒,可很快又掩飾下去,板著臉道:“就是你,破壞村集體團結(jié),當眾毆打王志國?”

“破壞村集體團結(jié)?”

王世鈞愣了下,一本正經(jīng)道:“同志,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明明是在維護村集體的團結(jié)呀。

王志國當眾辱罵兩名殘疾社員,我義正詞嚴的站出來讓他給人家道歉,為的就是大事化小,消除社員彼此間的隔閡,老少爺們兒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而且,王志國同志自己也承認錯誤了呀。他說他不該欺凌弱小,罵人家是瞎子和傻子。知錯能改,即便放到整個七里坪鄉(xiāng),也是個好青年。

你們是覺得他做的不對嗎?”

聽他提到鄉(xiāng)公社,王建國立刻就愣住了,雙手暗暗握拳,卻怎么也不能反駁他的話了。

王志國干的爛事兒放到哪都屬于丟人現(xiàn)眼級別的,真捅到公社里,王西山大隊長的臉面往哪擱?

幾人都聽出了他言語中的威脅,可偏偏這威脅不能當眾戳破。

霎時間,王建國父子黑著臉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疑惑他一個外地來的知青,是怎么有膽子跟他們對著干的,難道他心里一點都不慌嗎?

要知道,秦朗幾人同樣是插隊過來的知青,雖然平日里偷奸耍滑,可真面對隊里的干部,一個個也跟小雞子一樣,只能蔫頭耷腦接受批評,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諷刺的話。

偏偏這王世鈞……

“哼!”

想到這里,王西山背著手站了出來,嚴肅道:“小同志,不管怎么說,動手打人都是不對的。

你才來隊里幾天啊,就又是鬧矛盾,又是曠工,整個不服從組織管理。

這樣的表現(xiàn),咱可是要記錄在案的。

你是從首都來的知青,就是這樣為大家伙兒做表率的?

小同志,今早上我們來批評你,可是為你好。還望你不要執(zhí)迷不悟,繼續(xù)道德敗壞下去。”

這話說得可是很嚴重,而且正是這個年月廣大知青的軟肋。

尤其是1978年開始,各地知識青年開始返城。可回城條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需要當?shù)厣a(chǎn)隊開具證明,表現(xiàn)好的才能爭取到調(diào)回的機會。

為此,許多身處偏遠地區(qū),卻渴望著回到城市里的青年男女不得不動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

那簡直是一段屈辱和血淚的過往。

王世鈞這樣的人,難道就不怕得罪了生產(chǎn)隊的領(lǐng)導,將來被使絆子嗎?

王西山見他蹙著眉頭怔在原地,禁不住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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