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小公子似乎并不在意這些。

竟然在不知贏政心思的情況下，公然為他這個謀逆之人說話。

若是始皇因此不悅，小公子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罪臣若能不死，必以死報答小公子的恩情。”張良沉聲道。

“哼，寡人豈是言而無信之輩。”贏政冷哼一聲。

見張良如此忠心耿耿，贏政輕輕嘆了口氣。

“你這張良，博浪沙的行刺計劃堪稱完美，才華、謀略、膽識皆屬上乘。”

“既然愿意效忠大秦，寡人若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也未免太狹隘了。”

“起來吧，以后記住，把你的才華用在正道上。”

黑冰臺的消息傳來。

張良確有非凡之才，連贏政都感到驚訝。

而且他確有臣服之心，最近一直在盡心盡力，忙于書院和鹽行的事務。

帝王之心，本就復雜。

若將所有得罪自己的人都殺光，又怎能治理好龐大的秦國。

“謝陛下開恩，罪臣張良，定當為大秦竭盡全力。”張良跪地拜謝。

張良把話說完，終于挺直了腰桿。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正能在大秦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站在百官之列。

始皇剛才的那番話，無疑是在向群臣和天下宣告。

只要你有才能，心系大秦，哪怕過去犯下死罪，也能得到寬恕。

心思是否用對了地方，自己心里要有數。

“你退下吧。”

“遵命！”

“父皇真是千古一帝，心系天下啊。”

贏子季豎起大拇指，笑得格外燦爛。

“哼，你這小鬼，凈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寡人。”

贏政輕哼一聲，伸手輕輕彈了贏子季的額頭。

隨即臉色一正，說道：“剛才還說要讓項羽揍徐仙師一頓，這種話能隨便說嗎？”

盡管心里有疑慮。

但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得到不死藥，贏政也不愿得罪徐福。

“哎呀，我就是開個玩笑嘛。”

贏子季捂著額頭后退了兩步。

“哼，寡人還有賬沒跟你算呢，別風吹兩邊倒，好了傷疤忘了疼。”

贏政瞪了他一眼，轉身面對群臣，繼續說道：

“雖然寡人已經回來，但徐仙師來時該有的禮數絕不能少。”

“屆時要按最高規格接待，請他到道觀煉制長生之藥。”

“謹遵陛下旨意！”

群臣的神情也隨之嚴肅起來。

煉制長生丹藥？

長生不老這四個字，誰聽了心里不跟著一陣狂熱？

就算沒有傳說中的不死藥那么玄乎，能讓人多活個幾十年，誰不想湊上去沾點光？

要是這徐仙師真有兩下子，那鐵定能成為陛下眼前的紅人。

搞不好還能被封為國師，那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了。

按最高規格接待徐福，這自然是頭等大事。

群臣們感受到熟悉的王令，心里都松了一口氣。

終于不用再伺候小公子監國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膽地哄著那位小祖宗。

可他們哪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平靜。

看著一群激動的臣子，贏子季小鼻子一皺。

什么仙師，分明就是個騙子，得想個法子揭穿他！

國庫里的銀子，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怎么能讓人這么輕易就騙走？

始皇陛下東巡歸來，突然出現在麒麟殿。

這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傳遍了咸陽城。

連帶著徐仙師即將抵達的消息，也跟著傳得沸沸揚揚。

“陛下怎么突然就回咸陽了？一點風聲都沒有，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別說是你，聽說連那些大臣們都嚇了一跳，突然看見陛下上了朝堂，一把就把小公子拎起來了……”

“聽說那徐仙師神通廣大，不僅幫陛下找到了不死藥，這次來咸陽還要煉制延壽的丹藥呢！”

“要是能弄到那丹藥，不僅能延年益壽，就算拿去賣了，也是天價啊。”

“丹藥？還不如去求那仙師收咱們為徒，學會了這煉丹術，咱們也成仙人了。”

整個咸陽城都在熱議這件事。

這時，從西城門駛進來一隊馬車。

早就在此等候的錦衣衛帶著他們，直奔贏子季的府邸而去。

“雉兒，素兒，待會兒到了小公子府上，可得懂規矩，別讓人覺得咱們沒見過世面。”

說話的是一位身穿錦衣，長須垂胸的中年男子。

語氣中透著幾分謹慎。

咸陽可是王都，呂家在沛縣雖有名望，但在這咸陽就啥也不是了，千萬別惹出什么麻煩。

他這話自然是說給幾個兒女聽的。

“父親，咱們這一路上都聽說，始皇陛下已經東巡回來了，那小公子豈不是不能再監國了？”

開口的少女面容清秀，身材高挑，氣質中帶著一種不凡的清貴。

眼神里更是透著一股聰明勁兒……

給他們寫信的是當年的主吏掾蕭何，也是借著小公子的勢頭飛黃騰達。

如今始皇歸來，蕭何自己都難保。

還能顧得上咱們嗎？

“這個倒不用擔心，你們忘了，為父最擅長看相。”

呂文笑瞇瞇地撫著長須說道：

“早年為父觀察蕭何的面相，便斷定他將來必定成就非凡，哪怕暫時不得志，最終也會封侯拜相，你們大可放心。”

呂文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看人的眼光，至今還未曾出錯。

“可是爹爹，您之前還說劉亭長有帝王之相……”

年幼的呂素聲音細若蚊鳴。

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寫滿了不解。

呂文嚇得趕緊捂住小女兒的嘴。

隨即環顧四周，見車外的錦衣衛似乎并未聽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種話要是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噓！這種話千萬不能亂說。”

雖然心中有些惱怒，但被小女兒戳中痛處，他也有些尷尬，不便再多加責備。

只是語氣嚴肅地叮囑道：

“你們記住，大秦以后只會越來越強盛，那番話，就當為父從未提起過，要徹底忘記。”

事實上，上次劉邦追問仆人時，呂文又仔細看了他的面相。

奇怪的是，那股帝王之相竟然消失了，反而增添了幾分匪氣和戾氣。

人的面相會變化，但如此迅速的轉變，呂文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