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這老小子是個狐貍！

趙寬在心里大罵。

成年人的世界先講利益再說情分。

雖然趙立寬還沒成年，不過下半身和腦子已經成熟了，而田開榮早成老油條了。

田開榮這老小子雖然嘴上說得好聽，心里也全是按他的利益盤算的。

他有五千精銳，自己只有三千邊軍。

這件事沒有田開榮的支持自己做不了，但田開榮卻可以自己去做。

但他顯然想選擇一個更加安全保險的方式去做，那就是借兵給自己，讓自己去冒險。

事不成他沒風險，事成了他可以分點功勞。

趙立寬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表面還要笑嘻嘻道：“多謝田將軍成全。”

“哪里，互相成全而已。”田開榮拱手。

隨后哈哈開玩笑：“趙將軍，某這年紀家里老婆小妾七八個，子女十來個，早沒沒什么雄心大志，就盼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怕閃了腰啊，多擔待擔待吧。

我調三千人給你，一千騎軍，兩千步軍，全歸你調遣如何。”

兩人對視心照不宣，趙立寬也哈哈一笑：“田將軍真是寶刀未老啊，你那老腰省著點用。咱們這屬于你情我愿了。”

次日一早，云開雨霽，趙立寬調集歸化軍，神衛軍共五千人，浩浩蕩蕩的隊伍一早在河谷中集結，密密麻麻連綿一里地。

與田開榮道別，隨后沿河谷南下，去三江口與史超的部隊匯合。

后續大量民夫也趕著驢車馬車，跟隨在大軍身后，拉出一條長龍。

瀘州的補給線已拉到前線，除去糧食外，還送來大量歸化軍急需補充的箭矢、床子弩等重型軍械。

這也是趙立寬能封鎖叛軍的底氣所在。

這次鐘劍屏說什么也要跟著他，趙立寬也同意了。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搏命的迎頭痛擊之后，叛軍對他們這支部隊必然有了敬畏，后續戰斗依舊充滿危險，但沒有第一次那么險了。

萬事都有兩面性，一直是趙立寬的信條，他相信危機也是“充滿危險的機會”。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快到二月下旬，距離洛陽出兵已過去一個多月。

.......

二月下旬，春風吹遍洛陽，綠柳新發枝丫，酒旗飄揚，草長鶯飛。

洛陽城東，麗水之畔，桃花粉如云團撲閃，才添嫩黃新芽，枝枝桃花出紅墻，競向天發，片片花瓣灑落河中，如飄花雨。

樓閣亭臺簇擁在花海之中，坐落于麗水東岸，風一吹，清香如絮，若有若無。

肥胖的周王正頗為自得向他對面的老人介紹：“陛下，這是遼國的的名菜，牛乳蒸羊羔，我請遼國的廚子做的。

把一月大的羊胎放水，用十八種香料腌制，用牛乳蒸熟，聽說只有遼國的皇族才能吃到，你快嘗嘗看。”

說著又給對面的當朝天子倒酒：“這是江南釀酒師制的桃花釀，還有山珍煨熊掌，這野雞瓜齏是用河內獵的野雞，那的野雞尾羽有紅黑白三色，味道最好.......”

他喋喋不休說著，面前的山珍海味每樣都說得頭頭是道。

坐在對面的天子只是聽著，沒有動筷子。

胖子乃是當今天子的弟弟周王。

按古來慣例，封王以春秋戰國時的國名來封，自然越強的國名封王也越尊貴。

晉、楚、齊、秦為一等王，一般只封儲君，歷來太子未加封時候都是封此四王中的一個。

二等就是趙、魏、周、宋、吳等。

周王就在此列。

他說了好一會兒見皇兄心不在焉，直接問：“陛下是擔心南方的事？”

皇帝沒有隱瞞，點頭舉杯喝了一口，遠處桃花紛亂。

“他們還是打不贏？”

皇帝搖頭：“不只輸贏，武州有暴民燒死了朝廷命官，還有幾個州都有暴民作亂。”

“那豈不是內憂外患。”

皇帝點頭：“是啊，我在位二十余年，從沒有像如今這樣睡不著過，除了.......”

周王給他夾了一塊野雞肉，自己也塞了一塊：“要是侄兒在就好了。”

“你說他干嘛！”皇帝皺眉：“這么些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周王翻了個白眼：“我就隨便說說，而且本來就是，我聽說你又把他兒子送戰場上去了，他要是死了，我侄兒可就絕后了。”

“這不關你的事。”皇帝不滿：“我是來你這散心的。”

周王點頭：“不提就是。”

皇帝嘆口氣，難得露出疲憊之態：“朕這幾天常在想，怕是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你說要是把大青山以南的土地都丟了，后世會如何說朕？”

周王停下筷子，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皇兄倒上，然后才思考說：“不至于吧，大青山以南才多少戶口？不行就慢慢打，就算把人全磨死也能收回來。”

“就怕為了那些地方，把北面諸州縣也逼迫急了，兩年出兵三次，連年征發民夫......”皇帝搖頭：“不可能有第四次了。”

周王明白了皇兄的意思，“隨他們說去吧，吃好喝好就行。”

皇帝搖頭，“千秋萬代史筆如鐵。”

說完他似失去了許多力氣，腰也佝僂許多，白發花白，整個人像松了下去，全然沒有外人面前的強勢姿態。

“陛下........”周王說不出話來，也忍不住想哭，他和陛下是親兄弟。

“或許這是上天注定吧，朕到晚年還要有此一劫，注定晚節不保........”說著他舉杯與周王對飲，凄涼無奈。

正在這時，院子木門被咯吱一聲打開。

皇帝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

周王大罵：“狗奴！不是讓你們不準進來嗎？耳朵里插柴聽不見！”

下人嚇得撲通跪倒，連連磕頭恕罪，然后道：“殿下息怒，小人不敢擅闖，只是外面有個當官的，說什么也要見，說是兵部的！”

“兵部？”周王立即反應過來：“不會是前線有戰報了？不然怎么會找到我府上來。”

“讓他進來！”皇帝搶先說。

下人連去通報。

很快院外腳步由遠及近，一綠衣兵部官員轉入小院，氣喘吁吁見皇帝連行禮而后道：“陛下，瀘州來戰報了，是急報！”

“呈上來。”皇帝的話語古井無波，絲毫沒有情緒波動，官員不敢抬頭看，連雙手舉過頭頂奉上。

周王好奇張望，皇帝拆開信封快速看起來，周遭也安靜下來，只有院中團團桃花依舊緩緩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