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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瑣碎+枕戈待旦

  • 快婿
  • 我的長槍依在
  • 4217字
  • 2025-03-04 22:31:54

十一月下旬,天氣越發寒冷,早上起來整個營地墻角、帳篷上都蒙著一層白霜。

趙立寬準備了回禮親自送到鄭王府上,對方只收了禮,并表示鄭王不在家,招待了他們的一頓飯菜。

他沒再耽擱周旋便留下禮物告辭,出門在兩道紅墻中的走廊上,卻聽到隔壁園子里鄭王和人吟詩作賦的聲音。

領路的下人有些尷尬,趙立寬識趣裝作沒聽見,也完全確認鄭王只是用他在皇帝面前作秀。

十二月初六,洛陽飄起小雪。

每天早上,趙立寬依舊堅持著高強度的體能訓練,騎術、槍術和弓術訓練,每天點卯,處理完軍務,又巡視大營后,人累得像條死狗,倒頭就睡。

老羅和趙三看不下去,勸他注意身體,又開玩笑說:“姑爺,這隔宣州上千里呢,不用怕媳婦,俺們不告狀。”

“滾滾滾,老子當家做主的,我怕誰!帶人去把馬全喂好,瘦一斤從身上刮!”趙立寬踢了趙三屁股一腳把他趕走。

趙三跳起來:“諾,我身上沒二兩肉!”說著也麻利去干活了。

他們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怕什么,他們也理解不了。

下午,營地中的雪已積過腳踝,不過對于他們這些北方來的軍隊而言都是小場面。

趙立寬找來六個指揮,根據行軍扎營的規定發布新命令。

其實很多規定都是經驗之談的細節,都是幾個月來跟著媳婦學的。

雨雪天氣,去砍柴、挑水等不得獨自外出,需至少加派一人陪同。

反之斥候隊伍則需更加擴大巡邏范圍,相應的火頭軍給他們準備的口糧也要增加。

媳婦跟他解釋過,這個規定是因為以前護仙軍那邊出現過下雨天道路濕滑,做飯的火頭軍一個人去山溝里打水就沒回來。

后來找了幾天才發現尸體,他滑落山澗但沒死,是摔斷腿走不了也爬不上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活活冷死的。

自那之后軍規才多了這條,雨雪天不得獨自外出。

而反之,雨雪天常伴云霧,視線受阻,耐旱善戰,機動性強的遼軍有時會借機靠近,發起襲擊,便又規定斥候必須增加前出探查的距離,以彌補視線受阻的劣勢。

很多東西并不是能一拍腦袋就決定的。打戰這東西門檻還是很高的,能把成千上萬人的吃喝拉撒安排好,成功帶到指定位置就是多數人都不具備的能力。

又派人去兵部詢問過冬柴薪的問題,他們是自己去買還是在河邊砍樹。

兵部很快給回復,黃河邊的樹不能隨意砍伐,禁軍有統一的柴炭庫存,可以分他們一些。

夜里,他點起燈火,喝著鐘劍屏泡的茶,又看一遍老婆的家書,隨后仔細研究戰報,圖經,讀這個時代的兵書。

“你也早點睡吧?!辩妱ζ吝€沒卸甲,隨時劍不離身。

趙立寬也慢慢發現,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大概是因為她的面相,仔細看下來她其實是一個嬌嫩柔美的人。

甚至不像媳婦那樣,媳婦是七分美麗中帶三分英氣,嚴肅起來不怒自威。

鐘劍屏平時兇巴巴的,她卻反而長得秀麗,若不穿這身戎裝,就是標準的北方大閨秀,村里一枝花。

蓋因她相貌就是這樣,為展示自己的兇悍保護自己,所以才隨時兇巴巴的,像個刺猬一樣。

說來其實是可憐的,媳婦和軍中人都跟他說過,鐘劍屏等親兵是歸義、護仙、寧遠三軍將士留下的孤兒。

即便媳婦心善,這些孩子自小也是孤苦無依,無父無母,自卑敏感,自然會下意識讓心里長滿刺,把自己保護起來。

便道:“你才該休息,天天不卸甲也太累了吧?!?

“這是軍中規矩!”

“按行軍條令,扎營后不巡邏站崗,可以不著甲?!?

“這是我個人愛好,團練使也要管,卸甲是命令嗎?”她格外激動的說。

趙立寬搖頭:“不是,你就是沒安全感,希望你哪天能自愿卸甲?!?

鐘劍屏,“這種事不必團練使管?!?

.......

第二天,兵部、戶部派一百人左右的車隊,二十輛馬車過來。

其中十二輛是給他們送御寒柴火和木炭的,趙立寬令老羅帶人手去幫忙搬運。

另幾輛則是給他們的軍餉,以及發放的御寒衣物。

原本歸化軍屬于三交軍鎮,軍餉由郡王府自行籌措發放,如今則由朝廷發放。

兵部戶部官員一同押解,共一千九百七十貫六百文。

趙立寬親自清點,數目對后給押送官員簽了條子。

這時趙立寬才發現,押送官員其中一位他認識,是當初給他傳旨的兵部員外郎司馬芳。

對方拱手道:“趙團練,沒想又在這遇到了?!?

趙立寬也打招呼,雙方聊起來,現在他也明白,為什么當初在宣州司馬芳不敢收錢,因為吳光啟在那,影響不好。

便招呼他留下吃飯再走。

戶部來的官員拿了他簽字的條子就告辭了,司馬芳猶豫一下便道:“好,反正咱們這才是一家的?!?

席間,幾杯酒下肚,話也聊開,趙立寬好奇問:“末將不明白,為什么像你這樣的大官去傳旨。”

司馬芳倒是爽快直接:“這官也就看著可以,平時沒太多實事。”

隨后湊過來向他透露:“兵部已經收到確切的消息,陛下下令正月十五過后,十六大軍就出發。

陛下急了,往年上元節后還要下一場雪呢?!?

趙立寬心想,我他媽也急。

司馬芳感慨:“滿朝諸公急不可耐,小小一地叛亂就把國家攪亂成這樣,兩位安撫使無能送命.......”

趙立寬反駁:“司馬遲將軍怎么也不能算無能?!?

“為何?”司馬芳好奇問。

“我看了兵部戰報,連勝十九場,我們這些經常打仗的才明白要贏一場有多不容易?!壁w立寬至今還是對兵部和朝廷的定論有些不滿,這不能算恃勇輕進,他人微言輕,也不會去亂說以免惹禍上身。

司馬芳呆呆看著他:“可他始終......中埋伏了。”

“這伙叛軍戰斗意志格外強,想必司馬將軍是誤判這點,想急著結束戰爭,不過這種事誰又知道,只能說天意吧?!?

即便人做得再好,戰爭過程中也有太多例外。

聽他這么說,司馬芳有些激動,居然喝著喝著落淚了。

“司馬上官?”趙立寬不解。

司馬芳擺擺手:“沒事,想起一些事來,失態了?!?

兩人又聊了許久,直到中午過后,司馬芳才騎馬道別。

趙立寬親自送到營門,又給他包了五十兩,畢竟自己升官的圣旨是他傳的,如今又送來軍餉物資,按照慣例要打點,這是媳婦教他的。

司馬芳堅決不受。

他只得拱手恭送:“上官慢走?!?

司馬芳爽朗“我不是官署里那些老頭,何況就是一閑散官,跟你聊得來,不必上官上官的,以兄弟相稱吧?!?

“啊?”趙立寬一頭霧水,他只覺得司馬芳這人好說話,沒想人家一下來這么爽快。

話都到這了,不接就是不給人面子,雖然不知緣由,多個朋友總是好的。

爽快拱手:“那恭敬不如從命,上官兄慢走?!?

“趙老弟來日再會!”司馬芳拱手,隨后離開了軍營,只留下還是滿頭疑惑的趙立寬。

到十二月中旬,他又在大營外巡視時遇到孔方,打招呼后聊了幾句,乘機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戰死的司馬遲是司馬芳的二叔。

隨后孔方也告訴他,臘月初陛下招兵部尚書,戶部尚書,三省宰相入內朝商議,已經決定大軍過了上元節后,正月十六開拔。

并問他想不想上元節去見識見識洛陽的繁華,到時到處都會有燈會詩會,如有閑暇,可以帶他去放松放松。

趙立寬謝絕了,他現在哪有那心思,只盼著大軍出發。

一來早點離開洛陽,二來博一個前程,不知道現在那衛親王有多恨他呢!

......

止水樓,樓高五層,位于洛水河畔,是洛陽城中僅比大相國寺繁塔低的建筑。

初建于大周太宗皇帝時,當時北方戰事不利,朝堂上下,洛陽城內頗有流言蜚語,聞風議事。

太宗皇帝屢禁不止,于是命人于洛水河畔修建高樓,武德司禁軍全城搜捕,全于樓中訊問,抓捕上千人,數百人下獄,五十余人處死后,輿情漸平。

太宗皇帝很高興,言:“此樓如定波之柱,剎時水靜風清”,遂取名止水樓。

太宗皇帝仙逝后被賞賜給親王,之后慢慢延續至今,已成一處觀景寶地,是洛陽城內最大的酒樓。

樓中裝潢華貴雅致,下三層有錢就能上,上兩層則需有牌子的達官貴人,王侯將相才能上去。

衛王此時便站在頂層雕花欄桿前,俯瞰白雪覆蓋的繁華神京,頭也不回似自言自語道:“你們知道當年太宗皇帝為何要建此高樓嗎。”

他身后跟著一群人,有其長子趙安國,門客周平,大理寺卿段平等十來人。

聽到這話,博學多識進士出身的段平剛想答應,卻被周平抬手示意攔住,不讓他說,隨后周平疑惑的說:“這我等不知啊,只聽說太宗皇帝時為止輿論修的樓?!?

衛親王回頭,指點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宗皇帝修這樓,就是要告訴天下人,告訴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千萬斤高樓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拔地而起,他們拿什么和天家斗!”

“殿下高見!”周平趕忙道。

親王長子趙安國滿臉崇敬:“太宗皇帝真是圣明君主,如果不是父王說明白,我還想不通其中道理,這修樓和鎮壓輿論有什么關系?!?

“這就是先圣的奧妙之道?!毙l王撫須:“你還有得學呢?!?

“請父王教我!”

“孺子可教?!毙l王頗為滿意自得,問身邊人道:“鄭王那一萬兩真送了嗎?!?

一位著甲的隨從上前點頭:“稟殿下,送了。”

“當真?”

“我派人去親眼看著,全送到黃河大營外的歸化軍駐地,足足好幾車?!?

“哼!”衛王咬牙切齒:“他真是下血本了!為了讓本王在父皇面前難看,怕是省吃儉用的錢全拿出來了!

還有那個趙立寬,小小一個團練使,不過打了一場勝仗就讓他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

段平皺眉,欲言又止。

任誰都能看出來,那趙團練鄭王相邀,他不得不去,重點就不在他身上。

“我要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天家,就像太宗皇帝這樓一樣!”衛王豪橫:“誰來出個辦法?!?

話一出,周平立即道:“殿下,這還不易如反掌,他們三千多人在黃河邊上,吃喝都要兵部給,兵部又要和戶部對接,這其中隨便找個人,拖上他們十天半個月,不餓死也要生變。

到時只要出事,就全推到領兵的首官身上,那姓趙的就吃不了兜著走。”

衛王微微點頭。

大理寺卿段平再忍不住,趕緊出聲阻止:“殿下,此計不成。”

“為何?”衛王盯著他。

段平冷汗涔涔,趕緊解釋:“歸化軍是要南下平叛的,陛下和兵部都盯著,萬一露出什么蛛絲馬跡,陛下只怕會更加生惡?!?

衛王皺眉思考起來。

段平接著說:“去南方打仗萬分兇險,之前已經死了兩個安撫使,說不定他就死在亂軍之中了。

就算他能回來,到時仗打完,陛下不關注此事,再下手才能萬無一失。”

衛王被說動,點頭道:“你說得也對,今天我定王屋山的山珍,你待會留下來嘗嘗再走?!?

“謝殿下!”

正說著,樓下有人上來,送來一封書信。

衛王眼神示意,周平接過信看起來,快速看完后回報:“稟殿下,是南安知府從老家來的信?!?

聽到這,衛王屏退左右,兒子趙安國,大理寺卿段平也讓他們暫下樓去,只留下周平方才開口問:“他說什么?”

“他說......他說求殿下盡快給他謀個安生處,否則.......否則恐對殿下不好?!敝芷叫⌒囊硪碚f。

衛王一把搶過信,看了幾眼撕成粉碎,怒罵道:“狗東西!”

隨即踱步,氣急敗壞下令:“先別管那趙立寬,你代本王趕快去走動,把他安排到北方去,離京城越遠越好!”

“尊令殿下!”周平連拱手領命。

........

時間不知不覺到正月十五。

熬過冰冷的寒冬,趙立寬每天堅持鍛煉,熱鬧的上元節也不曾停下。

聽著濤濤河水,看著遠處燈火璀璨的洛陽,頗有一種孤獨感,他又想媳婦了,把家書再看了一遍,看著她的掛念,好看的字跡,突然有些理解什么叫“家書抵萬金”。

數萬大軍已枕戈待旦,明日一早就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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