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這不知何時侵入到申公倪體內的毒素僅僅只是作用于他的肉體上,使之渾身乏力,
而沒有進一步奪走他的意識。
眸子提溜一陣轉后,他才恍然發現自己走的并不是一條通向洞窟外面的道路,
被薄薄一層泥土所掩蓋的地面之下,赫然有著一雙雙充滿好奇,表現頗為饑渴的墨綠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則被困在一個個薄如蟬翼的小繭房里,只隱約能看出是一個橢圓形來,
每一個繭房都有兩個成年人的拳頭那么大,
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了地下十幾米處,恐有上萬之數。
“這是,妖怪的育兒房吧?”
一個極為正確的猜想剛在申公倪心中產生,廊道盡頭的“階梯”便忽然抖動起來,隱有崩潰跡象,
最初脫離下來的是一個個白森森的圓疙瘩,
三孔兩孔、有角無角,不多時就在廊道的盡頭鋪起了一張相當膈應腳的白色“地毯”。
錢霜星在更后方看見,當即暗叫不好,
只因她在其中不僅感知到了一股陰毒的妖力,還發現數個圓疙瘩在生前與她處于同一境界,
半步通靈!
半步通靈作為人類修行一途中通常所說,下三階武者與上三階武者的唯一交匯,
在血脈強大、天賦異稟的妖怪們面前雖算不得什么,但也絕不能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更是人類抵御妖邪之災的一大中堅力量。
而能以半步通靈為餌食,這妖想必至少是三品妖將,甚至有可能是比肩人類通靈武者的四品妖靈,
舉手投足間便能斷江崩山。
如果是身處于故土之上進行主場作戰,錢霜星自信僅憑半步通靈修為也能不懼于四品妖靈,
乃至有機會將其一舉斬殺。
可這里是萬崆界,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綠葉都已被擾人心智的妖氣所浸染,
根本容不得人長久生存不說,還會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人對天地之力的借用,
對像錢霜星這樣以溝通天地,參悟自然道法的武者來說,儼然就是一次精確無誤的深重打擊。
明知不敵,當是急退,
錢霜星不加猶豫選擇了戰術性撤退,也替申公倪做了這個決定,
揮手間,一枚巨如碗的金色錢幣被其向前擲出,不偏不倚落到申公倪頭頂,
稍微停頓,那錢幣忽然又大了幾分,中間空洞正好與正下方的頭顱一邊大,
正欲向下扣去之際,錢霜星忽然間察覺到自己身后出現了一抹淡紫色身影,
那淡紫色身影不是其他,而是一股凝實顯現的濃濃殺意,形似一張牙舞爪、張口欲食的節肢動物,
足足有八條長足,圍做一圈形似一個口器,
儼然把錢霜星當做是一盤已經盛放在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讓其不得不將錢幣先行招回進行阻絕,
伴隨著吭哧一聲悶響,及時趕回的錢幣迎面撞上了一把像是用某種爬行類昆蟲的足做成的鐮刀,
刀刃前端倒刺橫生,把手部分有著許多尖毛,
一幣一刀力道相逢,形成了一個僵持不下局面。
而錢霜星也借此機會,瞧清了襲擊者的真實面目,
一個人與蜘蛛嵌合的怪物,
上半身乃一個五大三粗、肌肉結扎的糙漢子,下半身則是一具渾圓多足的紫皮蜘蛛身,
嵌合處相當之完美,在一片漆黑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縫合痕跡。
與此同時,
申公倪也等來了欲將他吃干抹凈的家伙,乃是一群有著稚嫩至極之肉體,能清晰看見體內諸多臟腑器官的白色“小”蜘蛛。
體型基本都在拳頭大小左右,從頭頂的繭包之中一溜溜爬出,大致有百來個。
錢霜星若有察覺,分神來看,
僅僅只是一剎那,便被嵌合怪物將鐮刀逼到了腦門上,而且還沒能瞧見申公倪的蹤跡,
倒不是沒有能夠轉過頭來看,而是其已經消失在了剛才所站立的那個地方,
就連獨屬于申公倪的氣息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她無從尋找,
“該死,他的氣息怎么也完全消失了?”
“錢,我的錢呀?。?!”
心中仍舊對借出去那幾千塊錢念念不忘。
而她所不能察覺的申公倪,此時已經悄然走到廊道盡頭,
在由各種生物骸骨堆積而成的骨山之巔,瞧見了一座恢宏如雄峰的枯骨城堡,
準確來說,他視野里的絕大部分都被枯骨城堡的玄關大門所牢牢占據著,
就像是人站在凡間仰望云端之上的天上宮闕,目中首當其沖的是由天兵天將把守的南天門,而很難能夠看盡門后的仙宮玄府一般。
在天上懸掛的皎月從城堡后方升起,一時也在宏偉的城堡面前黯然失色,就像是一盞特意被人安放在那大號照明燈,
燈光落到緊閉的玄鐵大門上鑲嵌著的偌大紅寶石上,使之綻放出如將整個城堡籠罩上一層血色的妖邪紅光,
在原本陰森、肅殺、死寂的氛圍上平添許多詭異和不詳。
而整個城堡最為核心,也最具視覺沖擊力的結構,當屬那作為框架存在的一整扇森白肋骨,
比肩山岳,橫壓一城!
“來自巨龍?不!”申公倪有限的認知根本給不出個理想答案,
同時也徹底消耗掉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僥幸心理,不再認為此處是能夠讓他完成獵妖人考核的地方,
使之選擇放棄掉此次得來不易的獵妖考核機會,
一把將早就握在手心的歸鴻令捏碎,任由突然出現在周身各處的黑霧纏繞包裹。
眼前一黑一亮,他便已經從萬崆界脫身,而重新回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夜城,
一家已經熄燈打烊,人去屋空的包子鋪前,一旁豎立著一個相當老舊的黑字招牌——“小文包子鋪”,
好巧不巧的是,這間包子鋪此前一直都是申公倪在開,營業得也相當不錯,
只是因為老家的父母受日益濃厚的妖氣影響雙雙患怪病,急需用錢購買能緩解一些痛苦的藥,才不得已將其轉讓了出去,
晃眼便已過去了四五年,
算算時間,那筆錢多半已經所剩無幾。
申公倪同樣想到這點,雙拳不自禁攥緊,并無奈嘆了一口氣,
隨后雙拳一松,一邊抓著頭發繚亂的腦袋,一邊往他最不樂意去到的地方趕去,
這個地方是他所有備選方案中的下下之選,也是被他視作為最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