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蠱刺入眉心的瞬間，林墨的視線突然浸透血色。他看到自己的經(jīng)脈在皮下顯現(xiàn)出詭異的金紅色，仿佛有人往血管里灌入了熔化的青銅。太子得意的笑容突然扭曲，東宮雕梁畫棟的藻井化作萬千懸棺，棺蓋上血手印齊齊轉(zhuǎn)向他。

“墨兒，看清楚了。“

師父的聲音自虛空傳來，林墨發(fā)現(xiàn)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生銹的鑰匙。眼前景象突變，他站在七絕谷廢墟的斷崖邊，腳下是當年慘案的再現(xiàn)：三百弟子被逼至煉蠱池，池中沸騰的卻不是毒液，而是泛著金光的玉髓。

“他們抽干藥人骨髓提煉龍氣，卻不知真正的龍脈藏在...“師父的虛影突然被劍光斬碎。林墨猛然回頭，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被年輕時的師父抱在懷中，襁褓里塞著的正是那封染血的信。

幻境轟然破碎，現(xiàn)實中的東宮地磚正在龜裂。林墨額間龍紋灼如烙鐵，天機蠱在他皮下隆起蛛網(wǎng)般的金線。太子驚恐后退，手中玉佩墜地摔成兩半——其中半塊露出暗格，藏著片薄如蟬翼的人皮，上面刺著大胤龍脈圖。

“原來你也不知道全部真相。“林墨的聲音帶著金屬嗡鳴。他抬手輕揮，破碎的玉佩碎片懸浮成星圖，正好與汴河底的青銅羅盤遙相呼應(yīng)。地磚縫隙滲出濃稠的黑水，水中游動著與紅衣女子胎記相同的蠱蟲。

太子突然發(fā)出非人的嘶吼，蟒袍下伸出八條青銅手臂。每條手臂掌心都睜著血眼，瞳孔里映著不同年份的七絕谷慘象。林墨不退反進，任憑青銅手臂貫穿肩胛，染血的手指按在太子眉心。

“你且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龍氣。“

鎏金藻井突然炸裂，月光如銀瀑傾瀉。林墨背后的影子開始扭曲拉長，竟顯出龍角崢嶸的輪廓。太子身上的蟒紋活了過來，金線繡成的蟒蛇瘋狂扭動，想要逃離這具軀體。

“不可能...國師明明說過...“太子七竅滲出黑血，青銅手臂寸寸碎裂。藏于人皮地圖夾層的蠱卵遇到龍氣，竟孵出背生龍鱗的怪蟲，反噬其主。

林墨踏著蠱蟲的殘骸走向青銅棺，棺中女子的面容在月光下愈發(fā)清晰。他注意到女子耳后有三顆朱砂痣，排列形狀與師父常擺的棋局一模一樣。當指尖觸及棺槨的剎那，地宮深處傳來編鐘轟鳴，二十八宿星圖自地磚浮現(xiàn)，將東宮照得如同白晝。

“癡兒，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國師的聲音震得梁柱簌簌落灰。林墨懷中的殘玉突然飛起，嵌入女子手中的青銅劍柄。劍身騰起幽藍火焰，照出棺內(nèi)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根本不是鎮(zhèn)魂符，而是用嬰孩胎發(fā)寫就的借命書。

紅衣女子的虛影在火焰中顯現(xiàn)，她手中紅綾已化作鎖鏈，末端拴著七顆跳動的心臟。“快毀掉借命契！“她的聲音仿佛從極遠之地傳來，“他們在用你的生辰溫養(yǎng)...“

話音未落，國師自星圖中踏出。他手中羅盤指針瘋轉(zhuǎn)，每轉(zhuǎn)一圈，林墨就感覺有記憶被生生抽離。五歲那年師父教他識字的畫面開始模糊，十二歲初執(zhí)劍的觸感逐漸消散，連三個月前那碗藥的苦澀都在淡去。

“你以為返魂術(shù)只是復(fù)活死人？“國師指尖勾動銀絲，“老夫要的是借尸還魂，把這江山龍氣統(tǒng)統(tǒng)...“

劍鳴聲響徹九霄。

林墨握住青銅劍的瞬間，東宮地底傳來龍吟。汴河水倒灌入宮，水中懸浮著數(shù)萬枚刻有“燕雙“二字的玉牌。紅衣女子的虛影突然凝實，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劍身，幽藍火焰霎時化作金紅。

“燕雙飛，故人歸——“

隨著這句讖語，青銅劍刺穿國師胸口。沒有鮮血涌出，只有無數(shù)蠱蟲從傷口逃竄。林墨在紛飛的蠱蟲中看見驚人景象：國師的皮囊下藏著二十年前的七絕谷叛徒，那人脖頸處還留著師父的劍疤。

地宮開始坍塌，林墨抱起紅衣女子躍入汴河。懷中的身軀正在變冷，他卻感覺有溫暖的氣息拂過耳畔。河底羅盤徹底歸位時，他看見自己的倒影生出龍角，而紅衣女子的倒影額間浮現(xiàn)鳳翎。

“原來預(yù)言中的雙生劫...“林墨話音戛然而止。懷里的女子突然睜眼，瞳孔中金紅交錯，聲音帶著雙重回響：“記住，龍鱗逆生時，去寒潭找...找我們的...“

未盡的話語散在風中。林墨低頭看去，紅衣女子已化作漫天流螢，唯余半塊殘玉貼在心口發(fā)燙。晨光刺破云層時，他聽見汴京城墻傳來鐘聲——九響國喪，太子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