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章所言,不無道理。
這個時候的黃巢賊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黃巢率領全軍圍陳州近一年,數百(一說三千)巨碓,同時開工,成為供應軍糧的人肉作坊,流水作業,日夜不輟。
他們將活生生的大批鄉民、俘虜,無論男女,不分老幼,悉數納入巨舂,頃刻磨成肉糜。
陳州四周的老百姓被吃光了,就“縱兵四掠,自河南、許、汝、唐、鄧、孟、鄭、汴、曹、徐、兗等數十州,咸被其毒。”
據不完全的最保守統計,這一年里,黃巢的“起義軍”至少吃掉了三十萬老百姓。
朱瑾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終于是做出了決斷。
“傳令下去,全軍向陳州城開拔。”
“諸部務必大張旗鼓,打李克用的旗號,所過之處,要有數萬馬步軍的聲勢!”
“諾!”
諸將都轟然唱喏。
朱瑾何至于此?
他之所以要虛張聲勢,打著李克用的旗號,是因為后者名頭的確足夠的響亮。
再者說,李克用麾下有五萬馬步軍,戰力強勁,農民軍對他的鴉兒軍那是畏之如虎的了。
扯著李克用的虎皮,對于朱瑾而言好處多多。
朱瑾之所以選擇直接向陳州城開拔,除了想盡快擊破黃巢賊軍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解陳州城之圍,贏得陳州刺史趙犨的好感。
如果有可能的話,朱瑾也想將趙犨收為己用。
他依稀記得,在原來的歷史上,趙犨雖盡忠唐室,保全陳州,但與朱溫結識,并知道后者有雄才。
所以,趙犨每次都把自己傾心寄托于朱溫,同時為了自己的子孫后代籌謀。
在陳州之圍解除后,他就和朱溫結成親家。
趙犨又請為朱溫立生祠于陳州,日夜參拜瞻仰。
數年之中,他盡全力資助朱溫,朱溫每有征調軍需與補給的,趙犨都率先供奉,所以趙犨能保其功名。
趙犨的家族子弟中,也有不少的能人!
……
宛丘,又名陳州、淮陽。
這里物華天寶,人杰地靈,被歷代帝王稱為“開物成務”之風水寶地。
被稱為天下文官祖、歷代帝王師的孔子曾三次來陳,在宛丘著書講學長達四年之久,為他儒家學說的形成奠定了思想基礎,留下了“陳蔡絕糧”千古佳話。
遠古時期,宛丘傳說是“人祖”伏羲氏(太昊)定都和長眠的地方,歷來被稱為“天下第一皇朝祖圣地”。
有伏羲氏、女媧氏、神農氏建都于此。
西周的時候,周武王姬發把舜帝的后裔媯滿于陳,并將女兒大姬嫁給他,媯滿建陳國,筑陳城。
那個時候的諸侯“以國為姓”。
陳胡公媯滿便是陳姓的得姓始祖,也是胡、田、姚、孫、袁等大姓的共同先祖,“陳姓遍天下,淮陽是老家”。
戰國末期,楚頃襄王還把都城遷到了陳,號“陳郢”。
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淮陽五次建都,四次封國。
皇而帝,帝而王,分封則國,統制則郡,南北迭轄,州縣兼置。
始終是豫東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
此時,在宛丘城外的農民軍營寨中,黃巢倍感傷腦筋,頭發都白了不少。
他的幾十萬大軍,圍攻一座宛丘城,竟然久攻不下。
趙犨全力抵御,歷時三百余天,大小數百戰,雖兵食將盡,但人心益固……
更讓黃巢倍感揪心的是,朱全忠、李克用、周岌、朱瑾等各路官軍還是趕來增援了。
形勢發生了逆轉,戰爭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大唐朝廷那邊。
這讓黃巢感到難以接受。
“陛下,尚太尉在太康吃了敗仗,被斬首一萬余人。”
“太康,丟了!”
黃巢坐在帥位上,下首的林言向他稟告了此事。
黃巢的整個人都麻了。
近日來隨著各路官軍的反攻,他們敗仗連連,就沒有一個好消息的。
隨著各路官軍的不斷深入,原本圍攻宛丘城的農民軍,也被官軍反包圍,有淪為“甕中捉鱉”的危險。
“報——”
這時,一名小校火急火燎的進了帥帳,向黃巢單膝跪下之后,道:“陛下,不好了。”
“探馬來報,鹿邑方向而來的敵軍是李克用與朱瑾所部,有數萬之眾!”
“什么?”
聞聽此言的黃巢,不由得勃然變色。
他已經被李克用打怕了。
聞之色變!
而且,李克用麾下的沙陀兵戰力強勁,并非是好惹的。
黃巢的臉色一陣變幻,咬著牙,瞪著眼睛叱問道:“李克用不是在太康嗎?何故出現在鹿邑?”
坐在一邊的林言苦澀的一笑,提醒道:“陛下,太康距離鹿邑不過數十里地,想必李克用是會合了朱瑾所部兵馬,這才直撲宛丘而來的。”
“這……”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黃巢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極為沉重了。
而今,他該如何是好?
“陛下。”
作為黃巢的外甥,林言思索片刻之后,就站起身,朝著黃巢躬身行禮,道:“以臣之見,唐軍勢強,不可力敵。”
“我大齊軍雖兵多將廣,但是對陳州城久攻不下,糧草耗盡,人困馬乏,若被唐軍里應外合,怕是難免失利。”
“不如退出陳州,休整一番,以期反攻。”
對于林言的這一番話,黃巢頗感認同。
自己的軍隊有多么不堪,黃巢還是心知肚明的。
有的士兵還是被農民軍裹挾而來。
他們大多是饑腸轆轆,幾乎要活不下去,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這才加入的農民軍。
這些被拉壯丁一樣拼湊起來的士卒,如何能敵得過訓練有素的大唐軍隊?
……
春夜的雨,淅淅瀝瀝,雨點宛如銀針一般紛紛揚揚,從天空中飄落下來,打在臉上有一種生疼之感。
冷!
刺骨的寒意讓人不禁打了哆嗦,渾身發顫。
尤其是在雨中步行的人,更為嚴重。
這個時候的朱瑾,還在率領萬余馬步軍朝著陳州城的方向進發。
只是連日來下著小雨,冷風瑟瑟,道路也泥濘了,著實不適合趕路。
朱瑾對此,又何嘗不知曉?
但,他依舊選擇在這樣的雨夜中行軍。
還是急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