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絕望。

炮火連天，巨石滾落，城墻在轟鳴中顫抖，碎石飛濺，每一塊都足以奪人性命。

官軍的士兵們在硝煙中奮勇向前，卻常常被爆炸的氣浪掀飛，或是被農民軍弓弩手所射出來的勁矢殺傷，被滾木、石塊砸中。

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云霄。

城門被攻破的那一刻，官軍如潮水般涌入。

雙方士兵在狹窄的通道中展開白刃戰，每一刀都拼盡全力，每一劍都力求致命。

城內的街道上，尸體橫七豎八，血流滿地，空氣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戰場上，斷肢殘骸隨處可見，哀嚎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人間地獄的畫卷。

攻城戰持續數日，雙方都精疲力盡，但戰斗仍在繼續。

城墻上的農民軍已經傷亡殆盡，但仍在堅守陣地，用血肉之軀阻擋著敵軍的進攻。

城下的官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他們的眼中只有勝利的光芒，誓要攻破這座城池。

這一連猛攻了鹿邑城幾天，朱瑾也并未讓士兵們停止攻勢。

死再多的士兵，在朱瑾看來，也是值得的。

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精兵。

如果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打過苦仗、硬仗，他們又怎能脫胎換骨，完成真正的“蛻變”？

“弟兄們！”

“跟我上！”

“殺——”

這個時候，王彥章、張歸霸也親率數百人的精兵，從鹿邑的東、北兩個方向，對鹿邑城發起了最后的猛攻。

黃鄴作為黃巢的弟弟，麾下也有幾千個久經戰陣的老兵。

但，他們也根本頂不住了。

官軍不止是訓練有素，還裝備精良，遠不是他們所能比擬的。

只這幾天的工夫，黃鄴麾下真正的可戰之兵，就折損了一半。

其余的要么戰死，要么就逃亡了。

因為朱瑾采用的是“圍三缺一”的戰法，給城中的農民軍留了一條退路，所以有的農民軍將士根本就不會拼命。

他們看見大事不妙，就選擇出城投降，或是直接逃亡了。

在破城的時候，黃鄴在牙兵的拼死掩護下，想要逃出鹿邑城，最終還是被王彥章生擒了。

此時，朱瑾騎著黃驃馬，領著官軍的隊伍進入了城中。

“噠噠噠……”

鐵蹄踐踏著沒了生氣的尸體，以及溪流一般的血液。

戰爭肆虐之后，廢墟之上，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斷裂的墻壁如枯骨般散落，石塊間夾雜著焦黑的木炭，是火焰肆虐過的痕跡。

曾經繁華的街道，現在只剩下坑洼不平的地面，散落著破碎的瓦礫和廢棄的兵器，每一片碎片都似乎在低語著往昔的喧囂與今日的蒼涼。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硝煙與塵土的沉重氣息，仿佛連呼吸都能感受到戰爭的余痛。

偶爾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枯葉和木屑，它們在空中盤旋、掙扎，最終又無力地落下，仿佛是在為這片土地哀悼。

遠處，幾座破敗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著，它們的窗戶空洞無物，仿佛失去了靈魂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這片廢墟。

周圍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哀鳴，它們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為這片廢墟增添了幾分陰森與凄涼。

朱瑾有一種觸目驚心之感。

偌大的一座鹿邑城，已經沒有多少活著的百姓了。

井口邊，酒肆門口，院子里，街道上等等，各個地方都橫七豎八的躺著骨骸。

殘缺不全的骨頭，甚至還籠罩上了蜘蛛網。

飛來的烏鴉還在啄食著骨頭上最后的肉……

這景象，何止是凄涼？

真是造孽！

這個時候中原遭遇了少有的大饑荒，很多人倚墻而死。

朱瑾早就聽說農民軍抓人充饑，每日吃幾千人，還制辦了一百個大石碓，將皮骨磨碎充作食物……

黃巢幾十萬大軍，每日的食物那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同類相食。

這在朱瑾看來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攻下鹿邑城之后，朱瑾就召集了王彥章、張歸霸、薛先圖等一眾將領議事。

朱瑾來到懸掛著地圖的屏風邊上，緩聲道：“諸位，而今的形勢，對于朝廷而言，一片大好。”

“不久前，朱全忠也與周岌、時溥率兵救陳州。”

“黃巢派秦宗權攻打許州，未能取勝。據說他們糧草殆盡，樹皮草根都被吃光，以人充饑。”

“現在，李克用率山西兵五萬人，由陜州渡河東來，關東諸鎮堅守汝州。”

“朱全忠則是在瓦子堡攻打賊軍，殺賊軍一萬多人。”

頓了頓，朱瑾又道：“尚讓率領賊軍幾萬人馬，駐扎在太康一帶。”

“李克用讓咱們合擊太康的賊兵，以求掃除賊軍外圍的兵馬。”

“你們對此怎么看？”

一聽這話，在座的將領們都不由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王彥章則是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主公，他李克用算什么東西？”

“憑什么命令咱們！”

“依我看，與其聽從李鴉兒的差遣，去圍殲尚讓所部的賊兵，還不如咱們迅速挺進陳州，直擊黃巢大軍，解宛丘之圍！”

“這……”

王彥章的這一番話，不失為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將都不由得勃然變色，一片嘩然。

王鐵槍還真是膽大包天，這種大膽的想法都敢有。

向來比較沉穩的張歸霸搖搖頭道：“不妥。”

“賢明，而今賊軍雖然勢窮，大不如前了。但，黃巢麾下仍有幾十萬的兵馬。”

“雖是烏合之眾，卻也不能小覷。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王彥章聞聽此言，只是瞟了一眼張歸霸，反駁道：“正臣此言差矣。”

“黃巢的大軍圍攻陳州城近一年之久，空耗糧草，早就人困馬乏，糧草告罄了。”

“某聽說黃巢縱兵四掠，遠近皆罹其難。”

“在包圍陳州近一年時間里，黃巢命令軍隊建造舂磨砦巨碓，將活人輾碎，以人肉作軍糧，供應他圍城部隊，以保證賊兵的戰斗力。”

“黃巢賊兵所過之地，百姓凈盡，赤地千里。”

“他們的處境極為窘迫了。”

“再加上對宛丘城久攻不下，各路官軍紛紛來圍剿，賊軍上上下下，怕是早就膽氣盡喪，已經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