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陽光如火焰炙烤著大地，汗水如雨滴般滑落，仿佛置身于火爐之中，每一寸肌膚都感受到炙熱的氣息。

“吁——”

朱瑾率領一千鐵騎兵跨過芒碭山，抵達下邑的地界之后，就勒住胯下黃驃馬的韁繩，并遙望前方。

在遠處的平原上，忽然出現了一支隊伍。

殘兵敗將們踉蹌前行，盔甲殘破，血跡斑斑。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絕望。

有的士兵拄著斷裂的長槍，步履蹣跚，每一步都似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有的則扶著受傷的戰友，兩人相互依靠，艱難地尋找著歸途。

戰場上，丟棄的兵器散落一地，斷箭、殘盾與破碎的旌旗在微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戰役的慘烈。

遠處，幾聲戰馬的長嘶劃破寂靜，那是失去主人的戰馬。

在無人的戰場上孤獨地徘徊，它們的眼中也映出了這場浩劫的陰影。

敗軍之中，一位兩鬢斑白的將領滿身傷痕，盔甲上的獅子頭已殘缺不全。

他坐在一塊大石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手中的寶劍已卷刃，那是無數次交鋒的見證。

周圍，士兵們或坐或臥，有的包扎傷口，有的默默流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而沉重的氛圍。

那是戰敗后特有的悲涼與無奈。

張蕤？

朱瑾看見張蕤的身影之后，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拔涼拔涼的。

張蕤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還一副落魄的模樣？

不言而喻！

朱瑾旋即拍馬上前，來到了張蕤的身邊。

“張刺史，你怎么在此？”

張蕤看見朱瑾之后，原本渾濁的眼睛終于是有了一抹亮光：“朱將軍，你終于來了。”

張蕤苦澀的一笑，搖搖頭道：“老夫敗了，一敗涂地，把睢陽城也丟了。身邊，而今就只剩下這幾十人的兵將，還矢志不渝的跟隨?！?

“……”

朱瑾沉默了。

跟在朱瑾身后的王彥章聽到這話，禁不住瞪大了銅鈴一般的眼睛，很是匪夷所思的嚷道：“張刺史，你是怎么搞的？”

“宋州軍就算再不濟，也有幾千人馬，睢陽城也城高池深，易守難攻。”

“他朱全忠即便大兵壓境，也不至于兩三日就能攻破睢陽城吧？”

王彥章說出這種話，無疑是在往張蕤的傷口上撒鹽。

但，這是大實話，張蕤也無法反駁。

“唉！”

張蕤長嘆一聲，耷拉著腦袋，沮喪道：“城里有內奸！”

“在朱全忠兵臨城下之際，城中的錢伯鈞、宋文舉之徒聚攏家丁，跟他們里應外合，要搶占城門?！?

“這樣，宋州城還不至于淪陷。最讓老夫感到痛心，無法接受的是……”

“老夫的養子，張揚張鵬舉他背叛了老夫，起兵奪了城門，放朱全忠的軍隊進來?！?

張蕤閉著雙眼，面色很是痛苦，不禁捂著自己的額頭，再次嘆息道：“老夫養了他二十年，沒想到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難怪張蕤會這般痛心疾首了。

他沒有兒子，已經把張揚這個養子視如己出的。

沒想到，這種關鍵時候張揚會選擇背叛他，去投靠朱溫。

何至于此？

朱瑾心里跟明鏡似的。

張蕤會遭到張揚、宋文舉、錢伯鈞等人的背叛，宋州城之所以會淪陷，看起來跟他朱瑾脫不了關系。

朱瑾之前縱兵搶糧，基本上把宋州的高門大戶都得罪了。

在芒碭山之役中，張揚也被朱瑾坑了一次，險些身死。

張揚雖然逃回了宋州，但他帶去的數千兵馬，要么戰死，要么就被朱瑾趁機收編了。

朱瑾表現得這般強勢，還惦記上了張蕤唯一的女兒張惠。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新仇舊恨一塊兒算的張揚，怎能不想報復朱瑾？

“張公，令嬡何在？”

朱瑾左右張望了一下，卻并沒有看見張惠的身影。

他的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張惠已經落到了朱溫手上？

張蕤嘆氣道：“老夫突圍之時，也派兵去搭救女兒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脫困。”

就在朱瑾和張蕤交談的時候，一支隊伍縱馬馳騁而來。

伴隨著“轟隆隆”的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張惠的身影也映入眼簾。

朱瑾見狀，終于是安心了。

……

夜幕降臨。

在下邑的縣衙，書屋中，仍舊是燈火通明的一番景象。

朱瑾與自己的心腹謀士李振對席而坐，商量著大事。

“興緒，依你看，我們要不要出兵與朱全忠爭奪宋州？”

李振聞言，猶豫了片刻，便沉吟道：“主公，以屬下之見，此時與朱全忠爭奪宋州，不妥。”

“我軍多為新卒，武器裝備也不齊全，相對于朱全忠的軍隊，稍弱一些?！?

“不如以守代攻。若朱全忠挾大兵而來，我們堅守下邑及城外營寨，可成掎角之勢?！?

“以待時變！”

李振這無疑是最妥當的對策了。

朱瑾也不甘心放棄宋州。

怎奈何，時機不對！

……

翌日。

朱瑾還在吃早餐，就聽聞牙兵來報，說是朱溫親率大軍進犯到了下邑。

朱瑾不敢怠慢，趕緊吩咐王彥章、張歸霸率領四千兵馬堅守下邑城外的營寨，自己則是駐守城池。

“吼吼吼！”

城外，廣袤的平原上，一支浩蕩的步兵方陣傲然挺立，宛如山岳般不可動搖。

士兵們身披鐵甲，手持長槍利刃，肩并肩，腳碰腳。

腳踏沉穩步伐，排列得如同密布的林峰，密不透風，展現出了令人心悸的肅殺之氣。

陽光自天際灑落，照耀在萬千槍尖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猶如萬箭齊發，直指蒼穹。

戰鼓擂動，如雷鳴般震耳欲聾，激蕩著士兵們胸中的熱血與不屈的意志，使他們步伐更加堅定，氣勢愈發磅礴。

朱溫軍的步兵方陣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

作為三軍的統帥，朱溫騎著一匹烏黑發亮的駿馬，手持一支馬槊，來到了方陣的前沿。

在開戰之前，朱溫還想要見一見朱瑾，敞開心扉的談一談。

畢竟，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話，朱溫也不想與朱瑾撕破臉皮，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