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蕤的這一番話，讓在座的豪右商們都不禁面面相覷，神態各異了。
錢伯鈞的臉皮子一顫一顫的，面露難色，再次向張蕤行禮道：“張刺史，非是我錢伯鈞不愿意慷慨解囊，實在是家中已經沒有余糧了。”
“還請你見諒！”
其余的豪右商人，聽見錢伯鈞這么一說，也順著他的話頭，一一道出自己的難處。
借糧？
不管張蕤有沒有這個能力，還不還得起，他們的確是不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見狀，張蕤的面色有些難堪，卻也不好逼迫眾人。
坐在一邊的朱瑾，早就知道這些富商豪紳們扣扣搜搜的。
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
翌日。
朱瑾還在宋州城外的營地里操練士卒的時候，李胡椒來報，說是一個自稱是糧商的貴婦人求見。
糧商？
貴婦人？
朱瑾頗為納悶。
宋州這邊，有這一號人嗎？
他沒有多想，就前往大帳接見了李胡椒口中的那位“貴婦人”。
這貴婦人梳著云鬢，以薄如蟬翼的輕紗遮面，身著天青色的云羅衣裳，有金釵、耳環這樣的首飾，妙目流轉之余，宛如一汪盈盈秋水。
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就算是穿著較為寬大的袍服、襦裙，也是無法遮掩得住的。
“夫人怎么稱呼？”
“妾身李高氏，見過朱防御使。”
自稱是“李高氏”的貴婦人，見到朱瑾之后，款款行了一禮。
她的聲音好似糯米一般，柔弱而不失甜美，使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朱瑾請李高氏落座之后，就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對面。
他并不啰嗦，而是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夫人你此來，所為何事？”
這位李高氏，正是盧龍節度使李可舉的妻室——
高夫人。
高夫人從幽州一路販馬到中原，跟朱溫做生意。
沒想到，朱溫這廝不厚道，想要連人帶馬將她拿下。
在前來宋州途中遭到“賊寇”突襲的商隊，幾乎全部戰死，高夫人也是在牙兵的拼死相救下，這才逃出生天的。
她帶來的幾百匹幽州良馬，也被朱溫奪了去。
幸好高夫人在中原也有些人脈，之前就用賣馬所得的錢，囤積了不少的糧食。
這一回，她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朱防御使，聽說貴軍擴充了不少兵馬，然軍糧匱乏。”
“妾身這里有五千余石米，可以低價出售給你們。”
看來，高夫人是想跟朱瑾做生意。
“低價？有多低？”
“而今宋州的糧價，斗米八百文錢。妾身就賣少一些，斗米六百錢，一石米六千錢。”
高夫人朱唇輕啟，緩聲道：“妾身的五千石米，就以三萬緡錢，賣給將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
朱瑾不由得瞇起了眼睛，陷入沉思。
對于而今宋州的糧價，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一斗米八百文錢！
相當昂貴，普通人輕易買不起。
“夫人，茲事體大。我還需要與張刺史商議一番，才能給你答復。”
“應該的。”
朱瑾并非是沒錢購買高夫人所囤積的這五千余石米，而是他另有打算。
送走高夫人之后，朱瑾就讓李振到大帳中，與自己商議對策。
得知此事的李振，皺了皺眉頭，沉吟道：“將軍，而今宋州的糧價居高不下，這三萬緡錢如果掏出去，咱們的日子不過了嗎？”
“再者說，區區五千石的米，又能供應大軍多少日的軍糧？”
朱瑾聞言，點了點頭說道：“這正是癥結所在。”
“花錢買米，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宋州以及亳州的豪右富商，又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想讓他們捐糧，跟割他們身上的肉一樣，使不得。”
頓了頓，朱瑾意味深長的看著李振，緩聲道：“興緒，我打算讓弟兄們扮作流寇搶糧。”
“就先從那些平日里為富不仁，魚肉百姓的豪右商人下手。你看如何？”
聽到這話的李振，不由得眼前一亮，只是他又轉念一想，認為有些不妥。
“將軍，如此縱兵搶糧，怕是瞞不住。”
“別人若是知道我等這般行為，必然口誅筆伐，這不利于將軍你的大業。”
縱兵搶糧，這主要是影響太過惡劣了。
對于這一點，朱瑾心知肚明。
不過，有失必有得。
朱瑾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在唐末五代這個亂世，兵痞滿地走，武力至上！
在原來的歷史上，即便是后梁太祖朱溫那樣聲名狼藉的人，也能成就一番霸業。
朱瑾又待如何？
“興緒啊，都火燒眉毛了，誰還顧得了名聲？”
朱瑾淡然一笑，說道：“咱們這是在‘緊急避險’。”
“迫不得已！”
朱瑾有了一番比較冠冕堂皇的借口。
放在后世，一個人在野外即將餓死，碰上了一頭“國寶”級別的野生動物，并且將其殺了吃掉。
犯法嗎？
一般情況下，犯法。
但，在特殊情況下，這屬于是“緊急避險”，也不構成犯罪。
李振沉吟道：“將軍，如果非要這么做，不妨讓將士們假裝‘兵變’。”
“沒有錢糧，缺衣少食的情況下，兵變也實屬正常。”
所謂“兵變”，只是給朱瑾縱兵搶糧的行為蓋上一層遮羞布罷了。
朱瑾想要糧食，但是又不想給錢，怎么辦？
搶他丫的！
……
暮色蒼茫。
落日的余暉潑灑在大地上，好似血一般的顏色，讓每個人都不自覺的瞇起了眼睛。
宋州城郊，一處占地極廣的莊園外邊，此時圍攏了幾百名兵丁。
在薛先圖的授意下，一名兵丁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敲門。
“誰啊？”
“嘭嘭嘭”的一陣敲門聲之后，不多時，就有一個小廝打開門，探頭探腦的往外邊張望。
見到外邊全是手持武器，如狼似虎的兵將，小廝被嚇懵了。
他想要關上門，卻為時已晚。
那兵丁一腳踹開了門，旋即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迫使他不敢隨便亂動。
“上！”
其余士卒則是一擁而上，進入大門之后，就朝著莊園里邊跑去。
薛先圖大聲喊話，道：“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弟兄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