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愍哥,難道在你的心中,嫂子當真如此不堪嗎?”
蕓娘看著好似鐵石心腸一樣的朱瑾,不由得淚眼婆娑,哽咽的問了一句。
要不怎么說女人都是水做的?
轉瞬間,蕓娘已經哭成了淚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朱瑾聞言,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嫂子,你我的確不該如此。”
“我朱瑾已經是將死之人,不惜身后之名,不怕被千夫所指,但是你不愿意。我不想臨了,還敗壞嫂子你的名節。”
蕓娘這才止住了哭泣,卻仍是黛眉微蹙,淚眼朦朧的柔聲道:“愍哥,嫂子也不怕遭到別人唾棄。”
“今夜,你若不能成全,嫂子唯有……唯有一死了。”
說著,蕓娘已經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猶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脖頸上,咬著紅唇,一臉倔強的表情凝視著朱瑾。
如若朱瑾不從,她便自刎而亡!
在柔弱的外表下,蕓娘卻是有著一顆無比剛強的心。
“你……”
朱瑾一手抓著蕓娘的柔夷,頗為慚愧,嘆道:“嫂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唉,也罷!”
他原本就是重生而來的朱瑾,并非原主,何必庸人自擾之,讓自己無端遭受良心的譴責?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想著想著,朱瑾也便再無顧慮。
值得一提的是,蕓娘已經花錢買通了牢里的獄卒,打點關系,以至于監獄中的囚犯都被安排到了另一處。
朱瑾和蕓娘沒必要拘謹了。
……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朱瑾的好時光戛然而止。
一道突如其來的命令,讓他的整個人如墜冰窖一樣,再也熱乎不起來了。
朱瑾是下邑縣出了名的“鹽梟”,為人仗義、豪邁,且武藝超群,之前還有人想通過劫獄的方式把他救出來。
為免夜長夢多,朱瑾也不必等到秋后處斬,而是要立即行刑了。
在被押送到刑場的路上,他還戴著枷鎖,套上腳鐐,防止他突然暴起傷人。
穿越沒幾天,這才睡了一個古代美女,就要被砍頭,哪個穿越者有我慘?
朱瑾自嘲的一笑,旋即下了囚車,被押送到刑場之上。
刑場周圍,一些喜歡湊熱鬧的百姓都沖著朱瑾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嘲弄,有惋惜,有憤懣。
私鹽販子的存在,好歹能讓普通人家吃得上食鹽。
朱瑾死了,也就意味著百姓們從今往后很難買到較為廉價的食鹽。
官府多半會加征鹽稅,盤剝他們。
“愍哥……”
刑場的另一邊,等候已久的蕓娘提著食盒過來,強忍著悲痛的心情,來送朱瑾最后一程。
酒肉,必不可少。
喝醉了,還能在尸首分離的時候,少一些痛苦。
站在蕓娘身邊的美貌婦人,則是朱瑾的繼母高氏。
母子二人雖無血緣關系,但朱瑾的確是高氏一手撫養長大的。
看見自己的繼母和嫂子來送行,朱瑾的心里不禁五味雜陳。
“阿娘,兒不孝,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您多保重。”
撫養之恩,無以為報,朱瑾雖不是原來的朱瑾,卻也有著自己的擔當。
跟蕓娘、高氏依依惜別之后,朱瑾沒了別的念想。
高氏卻是取出一壇酒,遞給了朱瑾,雙眼紅腫,已經哭成了淚人,只管哽咽著說道:“愍哥,把這酒喝了吧。”
“這是上等的杜康酒,珍藏多年。阿娘本想著等你娶妻的時候,再拿出來飲用。”
“既然沒了那一日,現在你喝了正好。”
聞言,朱瑾卻是搖了搖頭,咧嘴一笑,把酒壇子重新蓋上。
“阿娘,這酒你繼續留著。我已經沒了飲酒的心情。”
高氏抹著眼淚,淚眼婆娑的抽噎道:“愍哥,聽話。醉了酒,待會兒砍頭便沒有許多痛楚。”
“無妨。”
朱瑾表現得分外坦然,仿佛已經將生死看淡了一般。
他伸出手,蹲下身子,拭去了高氏眼角的淚花,緩聲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阿娘,掉腦袋,也不過碗大的一道疤,十八年后,我朱瑾又是一條好漢!”
“愍哥……”
高氏還想繼續跟朱瑾說話,不料午時三刻已到,在監斬官的命令下,她與蕓娘被官差強行帶走。
朱瑾則是頭被摁在了砧板上,準備行刑。
古代砍頭,跟殺雞宰羊一般,對劊子手的經驗,以及其所使用的鬼頭刀的鋒利程度,有著一定的要求。
倘若劊子手砍頭的經驗豐富,鬼頭刀也足夠鋒利的話,那么死刑犯將少遭一些罪。
如果劊子手初出茅廬,鬼頭刀比較鈍的話,死刑犯只能自求多福了。
“噗——”
朱瑾邊上站著的劊子手,膀大腰圓,把一口酒水噴灑在雪亮的鬼頭刀上,粗大的鼻孔以及臉部的橫肉一顫一顫的。
以此觀之,至少朱瑾不會遭多大罪了。
真的要死了嗎?
朱瑾實在是心有不甘。
他多希望,有人能來劫法場,將自己搭救出去。
“行刑!”
監斬官厲喝一聲,就扔出了一支令箭。
就在朱瑾閉上雙眼,等著自己人頭落地的時候。
高氏、蕓娘這婆媳二人相互攙扶著,淚如雨下,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叫喊道:“愍哥——”
唉。
死了,或許就能穿越回去,或是到另一個世界吧?
朱瑾暗暗安慰自己。
劊子手獰笑一聲,高舉著鬼頭刀準備劈下去。
“噠噠噠噠……”
冷不丁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傳來。
“且慢動手!”
“刀下留人——”
馬背上的小吏大聲疾呼著,阻止了劊子手的下一步動作。
眾人驚疑不定之際,小吏趕忙跑到刑場之上,環視一周后,當眾宣布道:“奉刺史之令,為抗擊偽齊賊軍,凡我宋州境內囚犯,無論罪行大小,一律暫免,充軍擊賊,以贖其罪!”
這一刻,朱瑾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不用死了?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
朱瑾也不想死。
然而,那監斬官卻是站了起身,不依不饒的喝道:“朱瑾乃十惡不赦之徒,也能赦免?”
“他已上了刑場,已非囚徒!”
“斬!”
“砍下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