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村里來了新面孔，三名負責衙役的收糧，

領頭的是副班頭，叫王子剛。

王子四十出頭，身材魁梧，臉上有道疤，據說是在剿匪時留下的。

他辦事雷厲風行，但為人卻出奇地和善，尤其喜歡和村里的孩子們說話。

高杰第一次見到王子剛，是在村口的打谷場上。

他正幫著父親搬運糧食，突然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這小伙子，力氣不小??！”

高杰抬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官差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他連忙放下糧袋，恭敬地行禮：

“見過大人。”

王子剛擺擺手：

“不用這么客氣。我姓王，你叫我王叔就行?！?

他打量著高杰，“多大了？”

“十三了?！备呓艽鸬馈?

王子剛點點頭：

“十三歲就能幫家里干這么多活，不錯。”

他看了看高杰搬的糧袋，

“這一袋得有百來斤吧？”

高杰靦腆地笑了笑：

“平時鍛煉得多，力氣就大了?！?

王子剛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小子，有出息?！?

從那以后，王子剛每次來村里收糧，都會找高杰說說話。他發現這個少年不僅力氣大，而且談吐不凡，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的見解。

一次，王子剛看到高杰在打谷場邊看書，便好奇地問：“看的什么書？”

高杰把書遞過去：“是《農政全書》，我想學學怎么種地?！?

王子剛翻了幾頁，驚訝地發現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

“這些都是你寫的？”

高杰點點頭：“有些地方看不懂，就查查資料，寫點心得?！?

王子剛若有所思：“你識字？”

“跟村里的老先生學過一些?！备呓苤t虛地說。

王子剛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心里暗暗稱奇。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從沒見過這么特別的鄉下孩子。

漸漸地，王子剛開始教高杰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他告訴高杰，做人要正直，但也要懂得變通；做事要踏實，但也要有遠見。

“小杰，”一次，王子剛對高杰說，“你是個好苗子，將來一定有大出息。”

高杰搖搖頭：

“王叔過獎了，我就是個鄉下孩子?！?

王子剛正色道：

“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人很準，你將來一定能成大事?！?

高杰心里一動，但表面上依然保持謙遜：

“多謝王叔指點。”

王子剛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這個送你?！?

高杰連忙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王子剛硬塞給他：

“拿著！這是我年輕時剿匪得來的，據說能保平安。你戴著它，就當是我這個長輩的一點心意?！?

高杰只好收下。

他摸著溫潤的玉佩，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從那以后，高杰更加努力地學習和鍛煉。他知道，王子剛對自己的期望很高，不能辜負這位長者的厚愛。

一次，王子剛來村里收糧，看到高杰在教幾個孩子識字，不禁感慨：“小杰，你這是在做好事啊?！?

高杰笑著說：“就是教他們認幾個字，將來不至于當睜眼瞎?！?

王子剛點點頭：“有這份心很好。不過，”他壓低聲音，“現在世道不太平，做事要低調些?！?

高杰會意：“我明白，謝謝王叔提醒?！?

看著高杰懂事的樣子，王子剛越發喜歡這個少年。

臘月十九，高杰提著兩壇自家釀的米酒，還有一些山貨，趕著馬車踏上了去縣城的路。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拜訪王子剛。

雖然王子剛多次邀請，但高杰一直謹記低調的原則，直到年節才決定前往。

縣城比村里熱鬧得多，到處張燈結彩，洋溢著過年的喜慶。高杰按照王子剛給的地址，找到了他的住處。

“王叔，過年好！”高杰恭敬地行禮。

王子剛正在院子里練拳，看到高杰來了，高興地迎上來：

“小杰來了！快進來坐。”

高杰遞上米酒：

“這是自家釀的，不成敬意。”

王子剛接過酒壇，聞了聞：“好酒！今天咱們爺倆好好喝一杯?！?

屋里，王子剛的妻子已經備好了酒菜。

高杰注意到，雖然王子剛是衙役，但家里陳設簡樸，處處透著清正之氣。

酒過三巡，王子剛的話匣子打開了。

“小杰啊，”王子剛放下酒杯，“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

高杰搖搖頭。

“因為你身上有股勁兒，”王子剛說，

“不是蠻勁兒，是那種，那種向上的勁兒?！?

高杰認真地聽著。

“我年輕時候也這樣，”王子剛回憶道，

“總想著要做一番事業。后來當了衙役，才發現這世道沒那么簡單。”

他給高杰倒了杯酒：

“你知道做衙役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高杰想了想：

“是正直？”

王子剛笑了：

“對，但不全對。最重要的是懂得審時度勢?！?

他指著窗外的街道：

“你看那些人，有富商，有乞丐，有官差，有平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有自己的活法。做衙役，就是要明白這些人的心思?！?

高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比如說，”王子剛舉例道，

“遇到富商犯事，你不能一味地秉公執法，那樣會得罪人；但也不能徇私枉法，那樣會壞了規矩。要懂得權衡利弊，在規矩和人情之間找到平衡?！?

高杰很專注的看著王子剛道：

“那該怎么權衡呢？”

王子剛神秘地笑了笑：

“這就是我要教你的。記住，看人要看三點：一看其勢，二觀其行，三察其心?！?

他詳細解釋道：

“看其勢，就是看這個人的背景、地位；觀其行，就是看他的所作所為；察其心，就是要揣摩他的真實想法。”

高杰認真地記著，不時提出一些問題。王子剛見他領悟得快，越發高興，又講了許多自己辦案的經驗。

“小杰啊，”王子剛語重心長地說，

“你是個聰明人，但記住，聰明要用在正道上。這世道，光有本事還不夠，還得有德行。”

高杰鄭重地點頭：“王叔教誨，小杰銘記于心。”

天色漸晚，高杰起身告辭。

王子剛送他到門口，突然說：“小杰，年后縣衙要招幾個書吏，你要不要來試試？”

高杰心中大喜，臉上卻顯出意外的表情：

“王叔，我能行嗎？”

王子剛拍拍他的肩膀：

“我看人很準，你一定能行。不過，”他壓低聲音，

“這事先別聲張，等我的消息?！?

高杰感激地行禮：

“多謝王叔提攜。”

高杰客棧住了一晚，

來的時候，還準備去李府看看，有機會的話就去見見李少爺，

卻被王子剛的消息惹的夜間沒睡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高杰回想著王子剛的教誨，心里既興奮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