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雪崩(1)

還沒走到日曲卡雪峰,老天爺就刮起了暴風雪。尖銳的北風呼嘯著從V形的風雪丫口躥來,卷起地上的積雪,壓下天上的落雪,漫起山旮旯里的枯葉和沙礫,整個山道仿佛是被飛揚的蘆花密密包裹起來的蘆葦蕩。

你揚起樹枝在母牦牛艾蒂高翹的臀部抽了兩下,催促它跑快些再快些,天黑前無論如何也要穿過日曲卡雪峰。雪峰下那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是在陡崖上開鑿出來的,石頭路面被羊蹄馬蹄牛蹄和獸爪人腳磨得油光锃亮。再鋪一層雪片結一層冰凌,滑得就像涂了油。摸著黑走這樣的山路可不是鬧著玩的。

艾蒂不愧是你從小飼養大的牦牛,懂你的心事,撒開四蹄一路小跑。剛滿半歲齡的花面崽緊緊跟在母牛的屁股后面。寂靜的山野響起一串雪片被踩碎的“嚓喇嚓喇”的聲響。

轉過一道山岬,就是日曲卡雪峰了。滇北高原的山巒一般都是丘陵狀,緩緩隆起,模樣很像一只只發酵得恰到好處的饅頭。唯獨日曲卡雪峰,平地突兀,峻峭挺拔,高聳入云,就像一根支撐穹隆的天柱。此刻,山體的溝溝壑壑間積滿了白雪,就像穿了件又肥又寬的羊皮襖,顯得有點臃腫。尤其是沖著羊腸小道的那面山坡,頂上的積雪已厚達幾丈,呈懸掛之勢,像是高高蹲著一匹張牙舞爪的白色怪獸,隨時會撲躍下來吞噬一切。這不是幻覺,確確實實這里每年冬末時節都要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雪崩。

日曲卡雪峰是一座仁慈的山,從不會像其他兇狠的雪山那樣,突然爆發雪崩把在山腳下經過的生靈埋葬在厚厚的雪層下。它總是在雪崩的半小時前就從陡斜的山脊線滑下一條雪塵,開始細如米線,逐漸變粗像條白帶,在雪崩發生的前幾分鐘,又形成寬達數丈的雪的瀑布,凌空傾斜,在山道上空形成一道耀眼的白色弧線,伴隨著訇訇如雷聲響,警告山腳下過路的生靈趕快躲避。日曲卡雪峰確實有副好心腸,所以盡管年年雪崩,卻從來沒傷害過山民和牲畜。

你的大名就叫山娃子,從小在這一帶山野滾爬摸打,對雪崩的奧秘當然一清二楚。

陡斜的山脊線沒任何動靜,你大膽地往前走。

石頭路面上覆蓋著冰雪,很滑很滑。

花面崽突然一腳踩空,“咕咚”一聲從山道上摔下去。花面崽一只后蹄踩在一塊冰磚上,冰磚“吱溜”滑下陡崖,花面崽也就搖晃一下身體跟著跌了下去。等你反應過來,想去揪住花面崽的尾巴,幫助它站穩,已經遲了。這一段崖子雖然不深,卻很陡,花面崽幾乎是筆直掉下去的。崖底爆起一團雪塵,還傳來牛骨折斷的脆響。

走在前面的母牦牛艾蒂,“哞”地驚叫起來,不顧一切地撒開四蹄,在結滿冰凌的窄窄的山道上奔跑了一程,找到一處斜坡,四蹄踩在斜坡的積雪上,笨重的身體像滑梯似的滑進崖底。不一會兒,山谷里傳來母牛和牛崽高一聲低一聲的哞叫。

你別無選擇,也只好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積雪下到崖底。這是一個瓦缽狀的山谷,面積不大,陰森森的有一股刺骨寒氣。猛犸寨的人都管這山谷叫黑谷。其實,這山谷冬天一層白雪,夏天一地青苔,根本沒有什么黑顏色的東西,起名黑谷,不過是用顏色來象征某種兇險。

你循著牛哞聲很快找到了艾蒂和花面崽。

花面崽臥在一塊凸凹不平的巖石上,積雪被砸出一個半尺深的坑。你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它身底下沒有淌血。沒有淌血比淌血更不妙,淌血說明傷著了皮肉,沒有淌血說明傷著了筋骨。你揚起手中的樹枝,“嗷”地喝叫一聲,在花面崽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家伙。你巴望它能掙扎著站立起來。可你很快失望了,它只是把細弱的脖頸扭了扭,表示極想挺立起來,身體卻像坨僵硬的石頭,怎么也動彈不了。你不愿相信它四條腿真的都骨折了,揚起樹枝還要試一試,突然,艾蒂鼓起一雙銅鈴似的牛眼珠子,憤憤地朝你低吼了一聲;花面崽也向你投來怨恚的眼光,凄涼地叫了一聲。

你雖然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卻已是有六年牧齡的老放牛娃了,對牦牛的脾性摸得很透,曉得艾蒂是在警告你不要折磨它的已受了重傷的崽子。花面崽是在告訴你,它沒心思跟你調皮搗蛋,它實在是無力站起來了。

這該怎么辦才好?花面崽雖然只有半歲,少說也有百把斤重,你別說把它背回家去,抱也無法把它抱起來。艾蒂倒有身牛力氣,卻不會像猴那樣馱猴娃行走,也不會像虎豹那樣叼崽奔跑。

要是早知道半路會遇到這場暴風雪,你絕不會讓花面崽尾隨著艾蒂到雪山鎮去運送兩籠野雉的。阿爸曾勸過你說,山娃子哎,去雪山鎮路途遠,帶著牛崽是累贅,會添亂子的。你沒聽阿爸的話。現在,后悔也晚了。

雪越下越密,陰霾的天穹一片晦暗。怎么辦?這條荒僻的山道平常就罕有人跡,暴風雪中就更見不到一個人影。看來只有回猛犸寨去搬救兵了。阿爸會有辦法的,約上倫戛舅舅和阿努大叔,舉著火把,帶著竹竿繩索,就可以把受了重傷的花面崽抬回家。

你試探著拉了拉艾蒂的鼻繩,它犟著牛脖子瞪了你一眼。你知道,它要守護在牛犢身旁。這也好,你想,有艾蒂在就不怕野狼、豺狗和雪豹來撲咬花面崽了。牦牛頭頂那兩支琥珀色的牛角鋒利得就像兩把尖刀,護崽的母牦牛比老虎更兇猛哩!從日曲卡雪峰到猛犸寨來回約三個小時,雖然黑谷風雪彌漫,但牦牛生性耐寒,全身披掛著的一綹綹長毛能有效地抵御風雪,不用擔心會被凍壞。

你動手解開艾蒂身上的肚帶,卸下馱架。兩籠野雉在雪山鎮賣了個俏價。馱架空空,沒費多少力氣就從艾蒂背上卸下來了。

你緊了緊身上的羊皮襖,準備離開黑谷。突然,臉上似乎被什么東西噴射了一下,冰涼冰涼,還有點生疼。不像是風把雪花刮到臉上,天上飛揚的雪花輕盈溫柔,感覺是涼絲絲癢絲絲,而不會生疼;也不像是地上的沙礫被風卷起飛濺到臉上,沙礫落到臉上絕不會有那種刺骨的寒意。你無意中走動了幾步,臉上那奇異的感覺頓時消失。

你再走回剛才站立的位置,臉上又出現了無形的噴射。你驚訝地抬起頭,日曲卡雪峰聳立在眼前,嶙峋的山體堆滿了白雪,顯得頭重腳輕,搖搖欲墜。那條瀟灑的山脊線正正對著你的臉,山脊線似乎在朦朧地流動。暮色蒼茫,你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皮,媽呀,那朦朧的流動愈來愈清晰,像老天爺漏下了一條白色的絲線,順著山脊線滑向大地。怪不得臉上會有冰涼的噴射,那是從寒冷的雪峰飛瀉下來的冰粒!你突然覺得頭皮發麻,手足發軟,心兒怦怦亂跳。你十分清楚,山脊有雪粒流動將意味著什么。至多還有半個小時,這里就要發生驚天動地的雪崩,仁慈的日曲卡雪峰已在向你發出警告了。

沿著山脊線傾瀉的流雪越來越明顯,冰雪的顆粒也越來越大。

你呆呆地望著身旁的艾蒂和僵臥在巖石上的花面崽,難道說,神漢阿努大叔的預言果真要應驗,艾蒂真的命中沒崽,生一個就要死一個?

花面崽是艾蒂產下的第二胎牛犢。頭胎牛犢生下才兩個月就死了。

那是兩年前的春天,艾蒂在牛廄干燥的稻草堆里產下了頭胎牛犢。小家伙全身雪白,油汪汪亮閃閃,像只白月亮,很逗人喜愛。你每天從馬背小學放學回家后就把艾蒂和白月亮帶到野鴨灘去放牧。野鴨灘水美草肥,牦牛吃了能長膘。艾蒂是個很稱職的母親,寸步不離地守在白月亮身旁。無論是狗是人還是其他牦牛,只要一挨近它的寶貝牛犢,它就會鼓起一雙兇狠的牛眼,搖晃著腦頂那對琥珀色的牛角,“哞———”發出一聲威嚴的吼叫。但對你是例外,無論你扳著白月亮的脖頸摔跤還是用狗尾巴草捅白月亮的鼻孔,它都不會氣惱。

艾蒂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它最信任的小主人會殺了它心愛的白月亮。

那段時間,家里經常發生雞被盜的事。有一只貪婪的白狐,總是在傍晚時分踩著淡淡的月光溜到院子的雞窩里偷雞。阿媽養了二十多只山茶雞,不到一個月時間,只剩下七只了。阿爸在院子的籬笆墻下安置了捕獸鐵夾,沒逮著狡猾的白狐,倒把家里那條名叫阿花的狗夾斷了一條后腿。那時你已滿十二歲了,正渴望做個受伙伴們尊敬的小獵手,便操起阿爸那支箍著一道道銅圈的獵槍,埋伏在院子后面那片小樹林里等待盜雞賊前來送死。

那天是上弦月,月色清雅,樹蔭斑駁,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有點模糊。你看見一個白影子在樹叢若隱若現,還傳來草葉被折斷的窸窣聲。你斷定必是白狐無疑,便果斷地扣動了扳機。“轟”的一聲巨響,霰彈像群啖肉喋血的小精靈撲向那團白影。白影猝然倒地,你還以為自己射中了該死的白狐,高興得從地上蹦跳起來。這時前面樹叢里突然“哞”地傳來一聲牛叫,那是艾蒂在叫,聲音低沉顫抖,透著無限悲愴。你好生奇怪,只聽說過兔死狐悲,沒聽說過狐死牛悲的。你鉆進樹叢趕過去一看,白月亮倒在月光下,小小的牛頭被鉛彈擊碎了,汩汩流著血。你這才恍然大悟,你誤把白月亮當做白狐打死了!

艾蒂用牛嘴拱動著白月亮軟耷耷的脖頸,徒勞地想讓自己的寶貝重新站起來。你和艾蒂四目相視,牛眼里閃爍著一片憎惡與仇恨。你手中的獵槍還在冒著裊裊青煙,你臉上還掛著獵殺的興奮與激動,艾蒂當然一眼就認準你是殺害它寶貝的兇手。隨著一聲壓抑的低吼,艾蒂牛眼里爆起一道復仇的冷光。你還算反應快的,扔下獵槍轉身就跑。艾蒂打著響鼻在背后追趕。幸虧離家不遠,你失魂落魄地逃進屋,趕緊把門拴死。牛角“乒乒乓乓”撞在木門上,震得屋頂的木瓦“稀里嘩啦”往下掉。

阿爸、倫戛舅舅和阿努大叔聞訊趕來,用盤頭套繩和雙球腳絆好不容易才把狂暴的艾蒂趕進牛廄。

牛廄圈住了艾蒂的身體,卻圈不住那顆復仇的心。只要你山娃子的身影一出現,艾蒂就會用嘶啞悲涼的聲調“哞哞”叫著,撅起那對匕首似的犄角,朝你沖將過來。結實的木柵欄好幾塊木板被犀利的牛角挑得稀爛。

“這么下去怎么得了,”阿媽憂心忡忡地對阿爸說,“萬一哪天它沖出牛廄,我們山娃子不就……唉,干脆點,把獵槍拿來,宰了它吧,也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膽。”

阿爸陰沉著臉,望望牛廄里狂躁不安的艾蒂,又望望柵欄外的你,慢騰騰走回屋去取槍。

“不,阿媽,別宰艾蒂。”你拉住阿媽的手央求道,“是我不對,誤傷了白月亮。我已經錯過一次了,再殺艾蒂,不就是錯上加錯了嗎?”

“它要用角撞你,它已經發瘋了,是瘋牛。”

“不,阿媽,它不是瘋牛。”你大聲申辯道,“它瞧見我開槍打死了它的寶貝,它恨我,才想撞我的。阿媽,假如有人傷著了我,你不也會去拼命嗎?”

“小孩子家,別亂嚼下巴骨說不吉利的話。快,朝身后自己的影子吐泡口水,去去邪。”阿媽摟著你的肩說,“真是個傻孩子,它是畜生,怎么可以跟人來比呢。”

“雖說是牦牛,也有舐犢之情的。”阿爸甕聲甕氣地說。

“我們總不能養個仇敵在家吧。”

“阿媽,我不是故意要害白月亮的。這是誤會,我心里也難過得要命。艾蒂遲早會明白這一點的,它會原諒我的。”

“它是畜生,它懂個啥呀!”

“不,阿媽,艾蒂很聰明,它除了不會說話,啥都懂的。”你固執地說。

“唉,”阿媽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那就隨你的便吧。千萬要小心,別走進牛廄去。”

阿爸什么也沒說,只在你肩頭重重捏了一把。這是男人間的暗語,表示信任和理解。

除非你插上翅膀,是不可能趕在雪崩前回猛犸寨搬來救兵的。日曲卡雪峰上的積雪將在半小時內無情地崩塌下來,填滿整個黑谷,這里將變成一座高高隆起的巨大的雪墳。

你用肩膀頂住艾蒂的屁股,用力推搡。“艾蒂,這里就要雪崩了,我們快離開吧。你馱不走花面崽,我也抱不動它,這不怪我們心狠,實在是沒辦法。走吧,艾蒂,你留在這里沒用的,救不了花面崽,反而會白白葬送自己!”艾蒂四條腿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你繞到牛頭前,一手扳住牛角,一手拉住鼻繩,用力朝外拽。“艾蒂,聽話,來,抬起你的前蹄,走吧,走吧,花面崽肯定是沒救了,你何苦要把自己也搭進去呢!”艾蒂擰著粗壯的牛脖子,任你怎么拽拉,就是不肯動彈。

山脊線上的流雪驟然變大,白絲線變成了白綢帶,雪塵冰粒在高速傾瀉中互相摩擦,泛起一縷縷慘白的光。流雪聲沙沙響,這是山神在嘆息。你不能再這樣磨蹭了,時間是寶貴的,早一分鐘離開黑谷就少一分危險。你將鼻繩在右手掌里繞了兩圈緊扣,雙腳蹬地,使勁拉。艾蒂狹長的牛臉無可奈何地扭了過來。好極了,再使一把勁就可迫使它開步走。瞧,它的一條前腿已抬離地面了。你索性把鼻繩扛在肩上,像纖夫拉舟似的朝前邁進。你側著身乜斜著眼觀察艾蒂的反應。它的脖頸已扭到了極限,兩支牛角翻到脊背上,臉痛苦地翹向天空,鼻吻和身體形成一條水平線。鼻繩繃得如同琴弦,山脊線上的雪流偶爾沖下一塊冰碴,落在牛鼻繩上,發出錚的聲響。你產生了一種勝利在望的喜悅。你剛要繼續加力,突然,你瞥見艾蒂那條蓬松如蘆葦的牦牛尾巴急劇地在空中畫了個圓圈,牛脖子倔強地猛烈向后擺動,“鏗”的一聲,它的鼻孔豁裂了,結實的麻繩從牛鼻里滑脫出來。你沒防備,在雪地里栽了個筋斗。

艾蒂仍守護在花面崽身旁,半步也沒挪動。它肉感很強的紫黛色的鼻吻被麻繩割得血肉模糊,冒出一汪黏稠的鮮血,很快被凜冽的寒氣凝凍成坨坨,牛鼻上像綻開了一朵紅罌粟。它瞅了你一眼,眼光分明有一種哀怨和責備。它低低地哞叫一聲,似乎在勸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它決不會扔下自己心愛的寶貝不管的。

你沮喪地從雪地里爬起來,艾蒂果然像你所擔心的那樣,拉穿鼻孔都不愿回頭。

山脊線上流動的雪帶膨脹變寬,宛如一條潔白的哈達。慘白的天穹在向烏黑過渡,盆形山谷里反射著一層冷漠的雪光。

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艾蒂留在這里送給死神。你抖抖身上的雪塵,走到艾蒂面前,摟住毛茸茸的牛脖子,把自己熱烘烘的臉貼在冰涼的牛臉上,喃喃地說:“艾蒂,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做媽媽的,誰都舍不得丟棄自己的孩子,無論是人是牛都一樣的。可這是天災呀,怪不得誰。艾蒂,你要堅強點。你還年輕,你還會有牛犢的。我用鹽巴辣子對著山神起誓,回到家,我明天就給你找頭最魁梧健壯,最俊美瀟灑的公牦牛來做伴。等你再有了寶貝,我保證,讓你和你新生的牛犢日夜待在我家的院子里,那兒絕對安全,沒有風暴,沒有雪崩,沒有虎豹,沒有豺狼,沒有陡崖,沒有深淵,沒有饑餓,直到你的新生牛犢平平安安長大。艾蒂,你聽懂沒有?我求你了,我們走吧!這里馬上就要雪崩,會把你活埋在厚厚的雪層里的。”

艾蒂牛眼里泛起一片晶瑩,抬頭望望積雪腫脹的日曲卡雪峰,心有所動的樣子。你把自己被高原陽光曬得通紅的雙頰在牛臉上摩挲得更加起勁。遺憾的是你的努力還是白費了,艾蒂靜默了一會兒,緩慢地然而又是堅決地把自己碩大的牛頭深深低垂下去,掙脫了你的摟抱和摩挲。

主站蜘蛛池模板: 息烽县| 玉山县| 盘锦市| 聊城市| 黔西县| 怀仁县| 商城县| 大姚县| 柏乡县| 泰和县| 嘉义县| 香河县| 江津市| 洪雅县| 嘉禾县| 赤壁市| 莱阳市| 临朐县| 文水县| 班玛县| 曲沃县| 克拉玛依市| 开鲁县| 漾濞| 保山市| 乌恰县| 库车县| 连平县| 龙江县| 岱山县| 高尔夫| 中山市| 镇原县| 南安市| 甘洛县| 惠安县| 绍兴市| 英超| 连平县| 徐水县| 濉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