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鄉內,張家大院。
劍氣圍城中,兩具被劍氣刺得千瘡百孔的尸體倒在條磚墁地上,姜令踏于虛空,襕衫微微飄曳,英姿颯爽,透體無形劍氣并列如龍,盤繞在她周身。
還有能力站在姜令面前的,只剩下鎮海軍都虞侯杜彧一人,倚仗的還是堂兄杜帥賜下的護身寶物。
而此時距離劍氣圍城形成,不多不少,正好一炷香。
“呼、呼……”
杜彧氣喘如潮,身為三大通玄中的最強者,打頭陣的是他,承受“云瀾劍”最快劍氣的也是他,但死得更快的卻是張家老祖張清慶和生死無常宗的無常使。
一個初入通玄,一個不擅正面對敵,還先被劍氣入體。
杜彧本來就沒指望他們,但沒想到這兩人連死得這么快……
姜令面無表情的眸子俯瞰杜彧,手腕微抬,輕輕一捏,劍氣蛟龍呼嘯而至,將杜彧最后的倚仗粉碎。
咔嚓的脆響讓杜彧失聰剎那,天地仿佛變得了無顏色。
砰!
杜彧砸落下去,喉嚨涌起陣陣腥甜,口中含血,單膝跪地,瞳孔里倒影天上那道倩影。
“‘云瀾劍’,你若殺我,于‘天一流派’和明州武院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劍下留人。我愿用私人名義向‘天一流派’和你的兩位師弟賠罪,并向節帥勸諫,不會再給明州武院施加壓力。”
“……杜某愿以京兆杜起誓。”
姜令安靜地看著他,不置一言,旋即輕揮袖袍,劍氣蛟龍咆哮長鳴,疾掠下去杜彧一口吞下。
數以萬計的劍氣洞穿這位都虞侯,破爛的身軀無力地向后倒去,直到死去,杜彧的眼中還凝著不可思議。
這位都虞侯直到重傷瀕死,還保持著世家大族應有的風度與傲慢,希望通過這天底下,門閥默認的規則為自己乞活。
但姜令從不在意。
自天上緩緩落下,姜令的目光從杜彧的尸體收回。
……說是一炷香,結果還是慢了些許。
姜令搖頭嘆了口氣,有點羞愧,抬了下白皙的腕輪,既是攔人也是保護的劍氣圍城隨之消散。
強悍無匹的通玄劍氣爆發,橫壓整座張家大院!
無論是張家的武者,還是陰鬼教的武者都感覺心中像是有座大山壓著,快喘不過氣來,而清溪縣一方的武者與縣兵卻沒有任何反應。
所有人都意識到,那場通玄大戰出結果了,“云瀾劍”一人斬殺杜彧、張清慶、無常使!
一掌立斃張家的內景高手張明澤后,上官儀略微回眸眺望了一眼劍氣傳來的方向。
他從來都堅信大師姐能夠取勝,果不其然。
隨即上官儀揮動大手,放聲高喊:
“逆賊張清慶已死!”
“殺!”
士氣大振的縣兵列陣踏踏前壓。
是時候,結束這場圍剿圣火宗余孽的戰役了!
……
昨日那場影響了半座清溪縣的大戰悄然開始又悄然落幕。
身處清溪縣城或是鄉下的普通人似乎都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和平常不同的地方,只是見到諸如城門的縣兵消失不見、村里的民壯被調走等等小跡象。
直到衙門張出布告,向民眾宣告了昨日那場大戰的經過和張家的身份、罪惡,消息才如同狂風般席卷了清溪縣十四鄉。
清溪縣,縣衙。
縣令的簽押房內。
“觀想境斬了煉臟境,橫跨一個大境界,再加上一個小境界,而且是孤身一人,即便只是重傷的煉臟境……”
“這種話會有人信嗎?”
案桌邊上的副桌,提著毛筆的上官儀無奈苦笑。
筑基大境觀想,逆斬內景大境煉臟。
這等事跡,他若是寫在紙上送到明州武院,只怕第一時間胡言亂語,藐視武院,被脾性大的“獬豸”見著了,可能會當場撕了信紙。
鬼女在墮入邪道之前可不是無名之輩,乃是洗劍古派的俠女林嬌霞,于明州南部仰慕者無數。
而陳君章呢?
出了清溪縣之后,誰還認識。
“非也。”
案桌傳來一道聲音。
上官儀望了過去,坐在正座之人,正是那位低調無比的清溪縣衙百里侯,李縣令!
只見他渾身散發一股溫和的書卷氣,身形修長如孤竹,若陳君章在此,可能會覺得異常熟悉。
李縣令淡淡開口:
“林嬌霞棄師門傳承,轉修陰鬼教內功,傷及根本,實力大退,最近才重新回到煉臟,死在陳副巡檢手上,并非不可能之事。”
“話雖如此。”
上官儀微微頷首,接著說道:“本官與陳師弟之間關系特殊,分量不夠。所以還要拜托縣尊大人和兩位神衣秘衛兄弟作證。”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李縣令微微一笑,難怪今日這位巡檢大人“大駕光臨”他的簽押房拜會。
“上官巡檢放心吧,陳副巡檢的戰績我們三人雖未親臨現場,但和親眼所見也沒有區別。”
“王大人和張大人會各自以神衣秘衛的名義作證,本官則用清溪縣的縣尊大印為此事蓋章,上官巡檢,如此可行?”
張三,李四,王五……或者該叫他們的真名張翼,李叔達,王靖川。
其中李叔達便是那位自來到清溪縣后,一直“畏懼”張家而深居簡出的縣令。
實在他暗中在用神衣秘衛的身份行事。
而王靖川與張翼兩人才是真正的神衣秘衛。
王靖川,新任的清溪縣鎮撫司主事,駐于當地。
張翼,“千面狐”弟子,掌握師父絕學《千幻訣》,百面千相一人易之,除非大境界壓制,不然根本看不穿他的偽裝。
乃是明州鎮撫司外派,協助上官儀探查三年前舊案的神衣秘衛,事成之后會返回明州。
三人為陳君章之事作證,相當于清溪縣縣衙,清溪縣鎮撫司和明州神衣秘衛三方背書。
加上自己的巡檢司身份,有四方勢力擔保,由不得“獬豸”不信。
上官儀露出一抹得逞的輕笑,向李叔達抱了抱拳:“多謝縣尊大人。”
若非擔保需要官方背景,其實自家大師姐一人足以。
雛鳳榜第三“云瀾劍”的含金量,清溪縣這一“下縣”的縣衙、巡檢司、鎮撫司加起來都夠不到邊。
但大師姐此行過來助拳,不像上官儀一樣有郡城的調令,是披著巡檢官服光明正大來的。
于公,只是個江湖人,擔保不了。
況且……大師姐已經先行離開。
斬了鎮海軍的都虞侯,終究不是一件小事。
“不必言謝,陳副巡檢出自清溪縣,本官自然會為其作證。”
李叔達微微頷首,順勢關問一句:“對了。陳副巡檢那枚修羅令有沒有交到巡檢司手上,此物為‘殺心令’,若是被陳副巡檢收著,以他的功力,可能會被令中殺性感染。”
上官儀點了點頭:
“昨日陳師弟就送到本官手中。‘殺心令’乃是金性奇物,此物也并非圣火宗余孽所有,無需上繳。既然是陳師弟的斬獲,那自然得為陳師弟留著。”
聽上官儀這意思,是想把修羅令昧下。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李叔達心中感慨,倒也不置可否。
意外所獲,本就歸當差主官所有。
只不過這就是天驕嗎,內景未成,就已經在考慮通玄的道路了……
李叔達沉思的時候,上官儀拱手告退,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