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嫣然的思路很簡單，能存于云嵐宗，而且還能在數年時間內不被魂殿護法所取得，那這樣東西只有可能會存在于一個地方——

那便是在這生死門之中。

何況斗氣自己也可以修來，無非是廢些時間罷了，有前世數十年的經驗，她早已對斗氣修煉駕輕就熟。

而魂殿之人的見識何其廣博，連魂殿斗尊都會動心的奇物，自然要比那斗氣的分量重的多。

看著停滯下來的孤鸞劍，納蘭嫣然也停下了腳步，她并不知曉那奇物是什么，也需要眼前這妖劍的解惑，甚至，是可能需要對方的準許，自己才能得見那奇物。

“問了本座這么多問題，不妨回答本座一個問題，為何你前世在突破斗宗之后就很少用劍了呢？”

沒有立刻回答，孤鸞劍反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對方看過自己的記憶，按理講提出什么問題都不算怪，但是這個問題，卻著實讓納蘭嫣然怔了一會兒。

的確，自從天山血潭出關，自己便跟隨云韻去往了花宗，作為那“二宗”之一，花宗不管是實力還是宗門底蘊，都遠遠要強于云嵐宗，在那里，她也學習了很多新的斗技，也更換了更為高級的功法。

至于為何沒有再修劍技，只是單純的因為，到了斗宗之后，技巧的意義并不大。

而且，在高階斗技的面前，劍技連錦上添花都做不到。

想到這里，納蘭嫣然也是緩緩說道：

“高階魔核難得，自然難以做出趁手的武器，再加上以劍施展的高階斗技又實在太少，所以我才...”

“嗯，劍是武器，”

孤鸞劍并未指責，而是接著她的話說道：

“適用魔核武器的前提，是該魔核至少要與使用者同階，否則還不如以斗氣凝劍，也就是說，到了斗尊，便至少要用一只八階魔獸的魔核來打造武器。”

“可是魔獸雖然泛濫，但是能到八階以上的魔獸，絕大多數都隸屬于那些有名有姓的魔獸家族，一般人何曾招惹得起，所以擁有高階魔核武器的人就非常少了。”

“沒人用劍，那修習對應功法斗技的人也會減少，久而久之，與劍有關的功法斗技便遺落在斗氣大陸歷史的長河中了，即便有少數保留下來的，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門派收集的低級斗技。”

雖然在孤鸞劍的口中，云嵐宗似乎也成為了那不入流的小門派，但是納蘭嫣然心里清楚，這話講的并不錯。

忽然，孤鸞劍轉過劍身，用那血瞳盯著少女的雙眸，饒有興趣的問道：

“那你看看，本座是鑲了幾階魔核？”

納蘭嫣然被這忽然轉身嚇了一跳，不過她立刻便發現那血瞳之中并沒有責怪之意，似乎確實只是單純的在詢問她。

可是劍身之上，根本沒有任何能鑲嵌魔核的位置。

問題便在于這里，云破天達到了斗尊境界，就算使用武器，那用的也一定是鑲嵌了八階魔核的劍才對，可孤鸞劍又沒有魔核，那這不就是直說了，這劍配不上云破天嗎？

當然，對于這性情詭異的妖劍，她是不敢直說的。

“干嘛不敢呢，不就是沒發現本座有鑲嵌魔核嘛~本座替你說出來~”

孤鸞劍不以為意的說道。

納蘭嫣然的嘴角微抖，這妖劍的性情她是實在摸不清了。

“怎么？你還沒想明白本座要表達什么？”

血瞳之中似乎傳出了一絲對于少女推理能力的鄙視。

“你這三言兩語東一句西一句的，能讓人明白什么？？”

納蘭嫣然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喔，”

孤鸞劍倒是不惱，血瞳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若有所思道：

“這句話別人倒是也和本座說起過。”

“別人？”

“不重要不重要，”血瞳眨了眨，接著道：“那本座便好心提示一下~”

“一、本座可以斬殺魂殿斗尊，而且很輕易哦~”

“二、本座并無魔核，并非那些靠魔核才能發力的凡夫俗子~”

“三、魂殿護法趨之若鶩的東西...”

“等一下！”

被這突然的驚呼打斷思路，納蘭嫣然眉頭微蹙，眼中帶上一絲不解。

“嗯——鶩護法趨之若鶩，本座似乎講了個冷笑話，善哉善哉。”

額...

少女蹙起的眉頭快擰成了一團。

“繼續！三、那護法趨之若鶩的奇物，便如你所想，在這生死門之中~”

“四、本座的主人，憑借著本座，在同境之內，沒有敵手！”

“注意注意！本座說的同境的，可不是星級，而是一整個階級~”

孤鸞劍的話語令納蘭嫣然心頭巨震，也就是說云破天能擊殺魂殿斗尊，靠的便是這連魔核都沒有的武器？

“順帶一提，那魂殿斗尊的名諱本座倒是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好像自稱什么...九天尊？吧，本座的主人那時可才五星斗尊哦~”

這回，納蘭嫣然對孤鸞劍那洋洋得意的模樣再也沒有意見了，轉而變成了滿心的震撼。

她曾聽云韻描述過魂殿的勢力，能配得上九天尊這個名號的實力，至少，也要有八星斗尊！

憑借一把劍？一把連魔核都沒有的劍？

就斬殺了八星斗尊？還是必然擁有高深功法斗技的魂殿天尊？

“咕嚕”

咽下一口口水，納蘭嫣然再次瞧向那墨綠色的妖劍，那在黑白灰三色組成的世界之中，顯得有些模糊的輪廓，讓她內心頓時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你...不是劍？”

“哦？本座不是劍？那本座是什么？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難道本座這個形狀還能是什么別的東西？”

不知是有意轉移話題還是調笑，孤鸞劍毫不在意的說道。

納蘭嫣然緩緩搖頭道：

“我不知道，你可能是斗技？魂技？還是什么奇怪的東西，總之不是一把劍，否則絕不可能斬殺魂殿天尊；可之后來的魂殿護法又是靈魂體，所以你是斗技的可能性不大，而魂技是玄而又玄，我也只是偶然聽花宗的長老提起過，那些魂技幾乎都遺失在了遠古時期，云破...你的主人能拿到的概率極低。”

“你這么確定本座就是魂殿要找的奇物？”

聽出話里有話，血瞳帶著審視之意盯著納蘭嫣然道。

“當然，你都提示那么多了我要是還意識不到，豈不是白活這數十年光陰。”

少女微微一笑，語氣仿佛被這孤鸞劍帶偏了一般，帶上了些隨意。

“嗯~倒是沒白活呢，既然如此，本座便讓你開開眼吧~”

孤鸞劍并沒有立刻解釋自己的存在，一道猩紅光芒自血瞳之上閃出，隨后照射在那荒蕪的大地之上。

緊接著，被血光籠罩的地面發出一陣劇烈顫動，在納蘭嫣然驚訝的目光之中撕裂而開。

一幅古樸的巨型卷軸自裂縫處探出一角，隨后緩緩上浮，最終漂浮在這一人一劍之前。

血光褪去，卷軸緩緩展開，然而其上卻只有一些歪歪扭扭的黯淡線條，毫無美感，與這卷軸顯得頗為不襯。

只是那線條，卻又給納蘭嫣然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斗氣運轉的經脈啦，修煉三十多年都沒反應過來？”

孤鸞劍搖了搖劍身，閉目嘆道。

“嘖。”

納蘭嫣然壓下的火氣又被點燃。

“好了好了，往下看吧~”

話音剛落，一團熒光突然出現在那經脈之中的某個點位，隨后點亮了那黯淡的線條，接著光亮順著其中幾條經脈蜿蜒盤旋不斷游走，最終移動的速度逐漸減緩。

而在孤鸞劍的提示下，納蘭嫣然也發現這光點游走的路徑極為熟悉，待得那光點停滯之時，她頓時眼前一亮——

“這是施展風之極·隕殺時的斗氣運轉路徑！”

在她確認無誤后，那經脈上的光亮忽然更盛，只是其中幾個點位，卻出現了一個個灰色的斑點。

“這是什么？”

納蘭嫣然疑惑道。

“這些灰點，便是斗氣運轉時在多條經脈交匯的位置，經由此處，便會有極其短暫的停滯。”

“本座知道你很奇怪，為什么自己從未發現這件事，因為呢，這所謂的‘極其短暫’的時間，大概只有整個凝聚斗技過程的，不到萬分之一的時間！”

“那么試想一下~如果對手在施展斗技時，那斗氣恰好運轉到了這些灰點之處，你只要恰好對著這交匯之處輕輕一點，會發生什么呢？”

血瞳的下眼皮向上拱起，一副壞笑的語氣問道。

納蘭嫣然眉頭微蹙道：“你是想說...打斷斗技凝聚？不可能的，實戰中哪來的那么多恰好？”

能被打斷的斗技凝聚，要么雙方實力差距頗大，要么是那種需要極長時間引導斗氣的斗技。

兩種情況都比較少見，前者不用說，我都已經比你強了，打斷你斗技的方式多了去了，何必揪著那灰點不放？后者更是用不到了，但凡我能碰到你，隨便一擺拳也就打斷凝聚了，何必去找那萬分之一的時間點呢？

“對對對~”

孤鸞劍并未有惱意，順著納蘭嫣然的話往下說道：

“別說實戰中了，就算找個人在你面前施展斗技，你全神貫注的盯著看，也未必能盯準時機~”

“所以~這，便是本座的主人得以傲視同階級的——自創靈魂之技能·心劍！”

“在使用此魂技時，你的靈魂感知會被無限放大，被你的靈魂之力鎖定的對手，其斗氣運轉也會在你的感知面前被無限放慢，而且——”

“——等一下，你的第一反應為什么是‘感覺名字意外的很普通’？”

感應到了那失禮的想法，血瞳立刻怒視道。

“啊，對、對不起...”

納蘭嫣然的臉上涌現出一抹尷尬，蔥指繞起一縷發絲，一邊繞著圈圈，一邊下意識的看向別處，有些不敢直視那似乎頗為認真的血瞳。

如此漫長的鋪墊加上各種懸念，結果最后就只有兩個字，‘心劍’，倒不是說不好聽吧，只是不管是孤鸞劍那妖異的模樣，還是在它的口中很愛搞怪的主人，都不像是會想得出這種平凡名字的感覺。

這前后反差以至于都讓她忘記對那‘自創魂技’感到震驚了。

“不是都說了嗎，本座的主人比較慵懶，尤其對這種形式上的事頗為不耐，能取個名字還是因為...”

孤鸞劍欲言又止，無奈的搖了搖劍身，旋即道：

“算了算了，本座心胸寬廣，不在乎這點雞毛蒜皮之事，繼續講了。”

“總之，心劍在施展之時有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名為觀瀾，對手的斗氣運轉會在你的靈魂感知之下變得極為清晰。”

“第二階段名為識破，你的靈魂之力會在魂技的引導下化為一個極其凝練的光點，而你，只需要揮出手中之劍，將這光點對著那些破綻甩出即可，其凝練程度足以穿透任何同階對手的斗氣以及靈魂防御！”

“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將這靈魂光點直接對著對手腦門一丟，不就一切結束了？”

“可惜吶，本座的主人，是在大陸游歷之中，以自身劍技與眾多對手切磋之后的感悟而創作出的這個魂技。”

“也就是說，你通過這個魂技領悟到的灰點，只是那諸多斗技的破綻。”

“而在魂技與劍技的引導下，你只能察覺到那些破綻所在之處，那靈魂光點也自然只能引向其中了。”

“須臾之間，瞬息可破！”

“憑借著這一手打斷任何斗技的識破之劍，本座的主人便得以在這西北大陸之上所向披靡，凌駕一切同階對手！”

孤鸞劍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倒是沒有讓納蘭嫣然如何反感，一旦斗技凝聚被打斷，那先前凝聚好的斗氣會消散不說，體內剩余的斗氣也會陷入遲滯，必須略作調息才能恢復狀態。

而同階對手，勝負往往就在這瞬息之間。

雖然依舊有點懷疑那所謂的斗技凝聚“萬分之一”的時間內，到底夠不夠靈魂凝成光點再去攻擊破綻，但是既然這孤鸞劍說的頭頭是道，而自己又沒有其他選擇，索性就暫且相信吧。

“不過嘛...”

孤鸞劍話鋒一轉，語氣之中帶上了一絲笑意：“本座好像沒有說過，會將這魂技傳承給你吧？”

“誒？？”

納蘭嫣然一臉驚訝，雖然的確是沒說過，可是都醞釀了這么久了，不會就是給她介紹一下吧？

“畢竟你想一下嘛，歷代宗主接受傳承的都是斗氣，哪有傳承別的東西的，本座也不能為你壞了規矩，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接受斗氣傳承吧~”

孤鸞劍無奈道，仿佛自己只能循規蹈矩，沒有辦法為她破例一般。

話音落下，它竟然對著那卷軸又放出一道紅光，地面再次裂開，眼看著卷軸就要回到地底。

“這...”

少女的心中立刻有些慌亂，這不接受傳承的話，自己空手而歸，接受吧，萬一傳個十年八年的，等她一出關，整個云嵐宗怕是就剩下她一個光桿司令了。

然而還未待少女想到什么能作為籌碼可以與孤鸞劍協商的東西，那妖劍便立刻暴露了本性——

“慌了慌了~嘻嘻！”

那刺耳的尖聲驚笑令納蘭嫣然一愣，旋即氣不打一處來：“你、你怎么能這樣！！”

“當然是因為本座已經數百年沒有和活人對過話了，所以難以把握開玩笑的力度，唉，讓你這小姑娘受驚了，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血瞳瞬間低垂，聲音之中帶上了一股歷經歲月洗刷的滄桑與自責。

當然，不可能再騙到本姑娘了！

“那你把卷軸收回去作甚？”

絲毫沒有理會孤鸞劍的歉意，納蘭嫣然橫眉質問道。

見少女沒有上當，血瞳抬起，無趣的說道：

“卷軸也只是個意象啦，是本座主人的喜好罷了，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既然選擇接受魂技傳承，那——”

孤鸞劍拉長尾音，隨后騰空而起，墨綠色的劍身陡然間膨脹數千倍，縱貫天地，其上的血瞳，似那凌空金烏一般，驟然釋放出無盡的血光，直射在荒原之上。

納蘭嫣然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卻驚覺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片刻間，一道道龜裂之紋自劍身之下綿延而出，腳下大地瞬間迸裂而開，儼然一副崩塌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