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露霜降,夾竹木棉
- 橫推世間,從看門小卒開始
- 睡覺的喵嗚
- 2653字
- 2025-02-14 12:00:00
“連市巷”正街西端坐落著譽王府,因其門前道路平坦易行,周遭商鋪林立而甚為熱鬧。
戌時三刻,尋常街巷已是漸歸平靜之時,此地卻仍舊一片忙碌景象。
但若是沿著王府拐個彎,入目便又是另外一副情形。
連市巷后街盡是些凡俗民居,僅有散落幾間店鋪混于其中,日常本就冷清慘淡,再加上此時各家炊煙裊裊,因而窄街上更是寥寥幾人。
位于此街東端的四季茶館,更是于酉時初就閉了門窗,早早歇了業。
位置本就偏僻,加之茶館掌柜雖說性格爽利待人有節,但偏偏就是不大愛笑,始終于人有疏離之感,導致這么些年下來,熟客也沒能存下幾個。
因此今日雖比往常早了些關門,卻也無人在意。
此時此刻,茶館里間。
原本干凈的墻面被無端掘出些空洞,山水字畫也散落了一地。
大小尚可的空間里,七張四方桌皆被打翻,胡亂堆至了墻角處。
小碟、茶壺茶杯的碎片七零八落,核桃、杏仁、菱米、萬壽餅,都被踩成爛泥。
靠近堂門處的柜臺被劈得粉碎,臺面上的算盤、賬簿更是尸骨不全。
一扇小秤沾了血跡,而一柄本是破銀找補的小刀,卻被用來刺穿了它主人的手掌。
茶館清出來的空處中心,馮四海披頭散發跌坐于地,他請來的小廝一動不動地躺在一旁,已然沒了呼吸。
洞穿的右手近乎麻痹,倒是免去些痛楚,但周身除此以外的其余部位,卻是無一處不疼,無一寸安好。
喘息片刻后,馮四海掙扎抬頭,勉力發聲道:“兩位大人,您們真尋錯人了啊……”
在他視線所聚之處,正一蹲一站著一對雙生兄弟。
一個模子里雕出來的俊秀容貌,二十上下的年紀,一位笑得開懷,一位神情淡然,看著端的是人畜無害。
“嘖嘖嘖……”聞言,蹲著嬉笑那位擺了擺頭,頗有些無奈,“你這就沒意思了啊,都耽擱咱們兄弟一個時辰了,還是一句真話全無么?”
見得對方如此,馮四海加倍無奈道:“非是不說真話,而是兩位大人硬要我認下這諜探的身份,小人屬實不敢啊。”
“哥,咋辦?”
瞥了眼仰頭望向自己的兄弟,站著這位微微蹙眉。
“都說了辦差時別叫我哥,怎地就是記不住,寒露?”
名為寒露的弟弟應聲點頭,旋即赫然一笑:“霜降,你說這家伙抵死不認,咱們又該如何交差?”
“那又如何?”霜降兩眼直視馮四海,話中透出森森寒意:“他用毒時被你我親眼所見,此刻無論如何狡辯,都坐實了他夾竹桃的身份……”
淡然的神情突露狡黠,霜降一笑便露出股邪氣。
“將他煉成陰尸,放到淮揚一線去屠戮縉人,咱倆沒有大功也有苦勞不是。”
“嘿嘿……哥、霜降高明!”
“你……”瞬間,一直表現得唯唯諾諾的馮四海兩眼猛然睜大,終是沒能按捺得住,“虞狗卑鄙!”
身為一名忠君愛國的百花衛諜探,想到自己死后會被煉作陰尸,還要去殺害自己的同袍……
這種讓人思之戰栗的下場。
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虞狗!爺爺正是百花衛沒錯,有種的殺了我便是!休用下作手段侮辱于我!”
“哈哈……”
“呵呵……”
見到馮四海難以抑制的激憤狀,雙生子瞬間樂開了懷。
一個左半邊臉略略上挑,一位右半邊臉微微下垂,若是合在一起,恰如天有陰晴,人有表里。
“太失態了,你好歹也是百花衛排名第六十九位的諜探,怎地如此禁不得逗?”
“是啊是啊!你這修行門徑將自己煉得渾身之毒,發笑之時便可將毒激發,可謂是笑里藏刀防之難防。”
“十五年前,你憑借一己之力連害我大虞三將一侍郎,犯下累累罪行。”
“先皇震怒,下旨務必將你緝拿歸案,你又忽地消失不見,讓人遍尋不得。”
“誰曾想,竟是玩了出燈下黑,改頭換面潛到了國朝境內,當真是膽大!”
雙生子你一言我一語,連珠炮般說個不停,臨到末了,卻又猛地同時合聲發問。
“說!療愁花的真實相貌究竟如何,是男是女?木棉花又到底是誰?”
音如洪鐘,聲聲直指人心。
面對二人志在必得的質問,馮四海此刻全然沒了之前畏縮神情。
雖然滿身傷勢使人難以振作,插在臉頰上的銀針不但阻止了他發笑,就連說話都費力,但一雙眼睛不止炯炯有神,其中傲然神色更是幾要透出。
“呵……且不說我和木棉與上官從未碰過面,即使識得,又豈肯說與你等?想知道……有本事查去啊。”
說完話,馮四海就勢往后躺倒,整個人顯得疲憊懶散。
見他這副模樣,霜降眼珠一轉,隨即換了套說辭。
“你是覺著自己獨自一人,身邊又無親友,我們便拿你無法是么?
“你是覺得自己請了藥修改換容貌體型,讓敵友皆不認得,從而順利潛伏下來,這些年更是偷送不少消息去了南邊……很厲害是不?”
馮四海仰起身,不可思議地看向霜降。
俊朗青年淡然一笑,繞著對方踱起步來。
“既然你讓我們自己查,那我就告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受命潛入我大虞之后,出于謹慎,你甚至瞞著百花衛改頭換面……是,雖然我們有這條消息,但屬實沒人知你模樣,讓你勝了一手。”
“不久前你收到密令,要協助排名第五的療愁花,和同樣潛伏在國朝的木棉花接上頭。”
“所有人都認為,此次當以擒拿療愁為先……”
霜降停下步子,垂頭直視馮四海逐漸慌張的雙眼。
“可事實上,能讓他這樣的大人物甘冒風險前來,便足以說明……潛伏日久的木棉,定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木棉,比療愁更為緊要!”
霜降一語落地,馮四海臉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各種神情。
懊惱、憤恨、驚訝,最要命的,是那一縷絕望。
“別這樣嘛,做人要輸得起呢。你們能潛伏過來,怎地就不許我們潛伏過去?”
“興我們這邊有賣國求榮之輩,就不準你們那邊有貪生怕死之徒么?”
“啪啪啪!”
霜降拍了拍手掌,把走神的馮四海喚醒過來。
“說到底,還是你這經年老諜自己漏了底,若不是那日你出手毒那少年力士,一直暗中盯著茶館的我們也無法判定你的身份,你為何……”
“黃口小兒,你曉得些什么!”
猛地,馮四海厲聲打斷喋喋不休的霜降,一股腦地往外發泄。
“我在此地多年,每日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心中有話卻又不得吐露分毫!”
“旁人生活辛苦還有得排解,我卻無處去尋……”
“心里苦悶,卻連貓狗都不敢養上一只,只因我一開懷發笑,它們就得死!”
“其中滋味,你等豈能懂得?”
“也是那力士倒霉,初出茅廬竟然也敢前來盤道,看到他那懵懵懂懂全是破綻的模樣……我心頭便邪火直冒,一個沒忍住就……”
馮四海為何對錦衣司力士出手,實話實說,霜降二人雖是好奇,但內里并不關心。
此時見到這老諜心緒已然破防,自然便要乘勝追擊,撿緊要的問。
“行了,既然木已成舟,懊悔已無它用,不如跟咱兄弟說說,木棉是誰?此刻藏在何處?”
聞言,被徑直打斷的馮四海不滿地望向對方,待看到霜降那智珠在握的樣子,又猛然神情一變。
“哈、呵、嘿……”
縉朝諜探仿佛看到什么滑稽之事一般,想要開懷大笑,卻又礙于穴竅受制不得施為,臉上筋肉只能一陣猛抽。
“哈、你等甫一進門,為了立威而暴起殺死的小廝……”
馮四海抬起左手指向身旁死尸,眼中盡是癲狂笑意。
“他便是你們要尋的……木棉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