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可信 別不信
- 橫推世間,從看門小卒開始
- 睡覺的喵嗚
- 2372字
- 2025-02-18 12:00:00
幽深庭院內,年方十四的朱鈞熾,正抬著頭,遙望夜空發呆。
亙古不變的天穹上,繁星密集似銀河倒掛,點點閃爍中,有晶瑩流星劃過,仿若明珠下墜。
一如此刻無聲哭泣的少年,沿著臉頰滑落的淚水。
“殿下,都怪老奴失察,才讓您服用了毒物?!?
“是老奴該死!此番罪責也全系于我一人之身,還望殿下您……不要多想?。 ?
不遠處,王承惠以大禮拜俯于地,渾身抖個不停,哭得是極為厲害。
“大伴,你起身吧。”
老宦官不知告罪了多久,才終于換來朱鈞熾發聲,立馬如聞天籟般抬頭去瞧。
少年親王背對著他,看不著臉色神情,但聲音聽著沉穩平和,好似沒有大礙。
“正如你早間所說,巧茶稀少罕見,因而識得之人本就不多。今日若不是偶遇那陳姓小廝,我等又怎能知曉那毒物本質?不怪大伴的……”
朱鈞熾說得在情在理,聽之本該讓人放心,豈料王承惠整個人卻突然繃得更緊起來。
“只是我那皇兄,身邊可謂謀臣如云,怎會也不識得此物真貌?”
“殿下不可行此猜想!”王承惠猛然以頭叩地,磕得“碰碰”作響,“陛下日理萬機難免有所疏漏,定然是被奸人所蒙騙,這才特意賜下此物,其意本是為您貴體著想。”
“您只需上奏一封,陛下自會為您做主,讓那奸邪之人以命贖罪……”
“再說那茶館小廝所說之言豈可輕信?殿下您,切不可因此疑君?。 ?
朱鈞熾聞言起身,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躲入燭火不可企及的陰暗角落。
“為我做主?”
“呵……”
“按祖宗規矩,皇子出閣前不得安排師傅教導,他便一直不許我搬出皇城,這是為我做主?”
“任由魏閹欺凌于我,寒冬臘月之際,火盆熄滅使人不許加碳,這是為我做主?”
“讓我就藩毫城,所居之處房舍器具極為簡陋不提,還安排湯家之人監視于我,這是為我做主?
“現如今,竟然還賜下巧茶此等毒物于我?!?
“這些……通通都是他為我做的主!”
“殿下啊……您這是……”
王承惠想要開勸,卻全然不知該如何細說。想要看清,又目光不可觸及。
唯有兩耳,能夠聽到聲嘶力竭的咆哮。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除了不斷磕頭,他竟是半點轉圜之法也想不出。
“這樣的主,他還打算要做多久?”
“我的皇兄,孤的陛下?。 ?
“明明一紙詔令便可辦到的易事,為何偏要如此費力折辱于我……”
幽深的庭院內,方正的夜空下。
少年親王狀若癲狂。
忠心宦官抖若篩糠。
……
……
“啊……呼……”
“啊呼……”
連市巷后街,四季茶館一間廂房之內,陳寧和田掌柜盤坐在各自木榻之上。
就著油燈,兩人本在翻看霜降遣人送來的卷宗。
燈光昏黃,好似助眠。
陳寧一大小伙子還好,尚能看得聚精會神,可憐那老眼昏花的田掌柜,也不知是第幾次打起瞌睡來,眼瞅著哈喇子就要滴到滿是字跡的宣紙上。
這老東西!白日里光嚷著要小心謹慎,仔細留意周遭形狀。
眼下正經情報就在跟前,卻只顧呼呼大睡。若是南邊來人突然光臨,能瞧出屁的蛛絲馬跡來才怪!
屆時他自己漏了餡不說,豈不是還要連累到我?
“啪!”
陳寧借著變換坐姿的動作,故意重踩身下木榻。
“啊……哈!”
隔著一張木桌對面,田掌柜旋即驚醒。
轉頭四顧心茫然。幾息過后,田掌柜終是弄清眼前狀況,隨即借著撿拾宣紙之機,抹去了嘴角口水。
“哎……人老了眼神也不行了,看不清這些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了啰!”
“相當年老夫年輕之時,只是看這么些東西,可是不消片刻便行?!?
別提想當年。
這人若是一提當年,便說明現在過得實在不行!
瞥見陳寧微翹的嘴角,田掌柜頓時如被踩著尾巴一般,當即跳將起來。
“你不信?”
“別看老頭如今只是個喂馬力士,當年可也是名正經舉人!”
舉人?
你唬鬼嘞!這個時代的舉人,可是輕易好考的?
眼見陳寧鄙夷之色愈濃,田掌柜忍不住賭咒發誓。
“我若是有說半句妄言,便將這姓給倒過來寫!”
倒過來……
嘁——
這老東西,虧得我還認真想了想!
陳寧無奈,若不是油燈就放在兩人中間,當即便要轉過身去。
“嘿!你問我堂堂一介舉人,為何會落到如此境地?這就說來話長了?!?
誰問你了!
“老夫當初也想憑著一身學識,為咱大虞獻一份綿薄之力,可是……不行?。 ?
“國朝之外,有南縉虎視眈眈!國朝之內,卻也是貪官橫行民不聊生!就連天子腳下上京城內,竟也是豺狼當道,明珠蒙塵?!?
“你也在上京待過?”聽到此時,陳寧不知不覺間也來了些興趣。
“呵!老夫這一輩子,大半時光都耗費在上京了,可謂是半個上京人?!?
“哪又怎會來這毫城?”
“老頭子當年走投無路,無奈之下進了錦衣司謀生,也是運氣……竟被上任指揮使江大人所器重,在司內混得是順風順水。”
“可惜了……”
“就在五年多前,老大人被奸邪構陷,不得已辭官封印。接下來一干親信自然受到波及,就連身為文書的我,也被發配到了此地喂馬?!?
難怪……
我還在猜這老頭日間應對為何如此得體,原來本就不是泛泛之輩啊。
“阿寧啊!看你我老小投緣,我也才多嘮叨幾句,你可也別嫌煩。”
“掌柜的請講?!?
陳寧盤腿坐好,也想知道這經年的老錦衣,能指點自己些什么。
不是俗話說得好嘛。
多聽老人言,自然可入眠……
“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咱錦衣司做人做事尤其如此!”
“便如今天白日,你便不該管那閑事!看那三人離去時的失魂落魄狀,足見高門大戶內里之兇險,此等事情豈是你一小小錦衣力士該多話的?”
“不愛聽?那就回過頭來,論論你、咱們的眼下境況。”
老田一拍大腿,頗有指點江山的興奮。
“如今咱們夾在錦衣司和西緝事廠當中,可謂是兩邊都靠不住,萬事只能靠自己。”
不能利用他們的力量?
這功勞,難道兩方還都不想要了……
“你還別不信!自從老大人離去之后,咱錦衣司可說是一日不如一日,處處被那魏閹的爪牙壓著?!?
“而就憑西廠那幫人平地都要掀三分浪的性子,林盛景真能如意?依他那剛愎自用的做派,不被耍得團團轉才怪!”
“最緊要的是……”說到關鍵處,老田徑直起身站于榻上,伸出大手一揮,“你真當目前這陣仗,就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
“嗨,你又撇嘴!還當我是哄你不成?今日我田向江若是說過一句假話,就把這名字給反過來念……”
“碰碰——碰!”
正當老田口沫橫飛之際,突然,后院傳來一串兩長一短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