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鑒確實是忙得很，不僅要管理王府的各種事務，還要負責暗衛(wèi)的擴張。

只不過即便如此，黃鑒還是從浩如煙海的繁雜信息當中，找到了一條對于朱祁鈺來說不算是太好，甚至是大難臨頭的信息。

說實話，朱祁鈺還是第一次看見黃鑒如此，畢竟黃鑒平日里如同供臺上的佛爺一般，無論見誰都是同一個表情，朱祁鈺還是第一次看見黃鑒如此凝重。

朱祁鈺挑了挑眉頭：“怎么了這是？”

即使是朱祁鈺此時也不由得認真對待了起來，畢竟黃鑒如此，肯定不是逗他玩的，而是真的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東廠的探子傳來消息，王振派了一個義子去給衢州知府送信。”

黃鑒的表情極為凝重，朱祁鈺雖然不是多智近妖的人物，但也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衢州府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小地方，如今能讓朱祁鈺稍微注意一下的也就只有葉宗了。

而王振派人去衢州府，其用意自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管如何，肯定是要對葉宗動手了。

朱祁鈺可是最了解其中的套路了，隨便派兩個人將葉宗殺掉，到時候上報上來的時候，就成了葉宗降而復叛，已經(jīng)被就地格殺。

而朱祁鈺這個一手促成葉宗歸降的人自然是落不了好，不光如此，就連之前平定叛亂的功勞也變成了罪過。

朱祁鈺此時也是面沉如水：“立馬讓裴琰跑一趟衢州府，趙子興帶一些人跟著一起。

他們要往葉宗身上抹黑，咱們估計是擋不住，但是葉宗的命必須得保住！”

無論如何，葉宗是個人才，也是能獨當一面的帥才。

朱祁鈺可以接受自己沒有功勞，甚至有罪過，但是葉宗能不死，最好是不死。

只是此時黃鑒卻給朱祁鈺潑了一盆冷水：“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了一段時間，那葉宗不一定能救的下，現(xiàn)如今當務之急便是想想應該怎么反擊。

王振勢大不假，但咱們不能就這么軟弱下去，俗話說得好，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朱祁鈺此時卻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如今朝堂之上，差不多已經(jīng)被那王振掌控了一大半，想要反擊，何其難也。

就算是反擊了回去，王振也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反而會讓我們陷入與其角力的泥潭當中。

我與那王振角力，恐怕倒是讓某些人開心了。”

不用疑惑，某些人說的就是曹鼐，有朱祁鈺在前面當排頭兵，擋住王振的大部分火力，而他則可以在后面坐收其成，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朱祁鈺不是怕了王振，而是他知道，滿打滿算王振的命還有三年，一但陷入了與王振角力的漩渦當中，再想就藩積蓄實力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咱們怎么辦？難道向那閹人認慫？”

朱祁鈺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看了黃鑒一眼道：“你不也是個閹人？”

黃鑒也不惱怒，只是極為坦然的說道：“我只是身體被閹了，又不是心被閹了！

在我看來，那些向王振臣服的官員才是真正的閹人，身體雖然完整，但是心已經(jīng)殘缺了。

我輩讀書人，豈能違背本心，向那閹人賣好求榮？”

朱祁鈺點了點頭，似乎很贊同黃鑒的話：“不得不說，相比于絕大多數(shù)讀書人來說，你比他們更完整。

不過圣人說的好，過剛易折，一味的強硬可不是什么好事。”

這話說的黃鑒都皺起了眉頭：“就連你也要向那王振低頭？”

朱祁鈺有些嘲諷的笑了笑：“我乃大明皇室，天子后裔，豈能向那閹人低頭？

過剛易折是不假，但是未必不可以借此機會，脫離京城這大鳥籠子！

只要出了京城，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有大好的山河正等著你我呢！”

就連黃鑒都有些看不清朱祁鈺的想法：“王爺這是要？”

朱祁鈺挑了挑眉：“你說王振做了這么多惡事，湊夠十條大罪不難吧？

要不湊夠二十條？”

這話說的黃鑒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殿...殿下，您這是要......”

朱祁鈺極其嘲諷的笑了笑：“王振勢大又如何？

只要我將這十大罪在宗廟祖宗牌位面前一念，他王振就是大明跑不了的奸臣權閹！

而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逼我那親哥哥將我放出京城這個大鳥籠！

哼，我必將王振釘在大明的恥辱柱之上！”

黃鑒也沒有想到朱祁鈺竟然如此剛烈，良久之后才嘆了口氣道：“王爺真是膽子大，這么一來，王振估計要恨死您了！”

朱祁鈺極其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我是大明親王，手下又有親衛(wèi)，那王振難道能調(diào)動大軍將我殺了？

最多也就是使絆子，進讒言，難道我怕了他？”

朱祁鈺都這么說了，黃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有些悻悻的說道：“王爺?shù)睦U文可準備好了？在這方面我可以幫幫忙，用詞要稍微講究一些，避免將陛下激怒，直接將您給殺了......”

三日之后，朱祁鎮(zhèn)定下的祭告宗廟之事已經(jīng)近在眼前。

原本王振以為還要再晚一些才能祭告宗廟的，畢竟這不是小事。

只是沒想到朱祁鎮(zhèn)竟然如此好大喜功，強逼著手下的臣工們?nèi)鞎r間就準備好了一切。

其實前幾天才派人下去處理首尾有些晚了，但是王振并不在意，他說那葉宗降而復叛，那葉宗就是降而復叛，沒有任何問題。

就算那葉宗什么也沒干，甚至還好好的活著，他想要將這件事情放在宗廟之上捅出來，那就沒有任何意外。

祭告宗廟可算是個苦活兒，就算是對于皇帝來說，也依然是如此。

朱祁鎮(zhèn)起的比平時上早朝還要更早一些，寅時初便已經(jīng)穿好了龍袍，在奉天殿等著了。

而大明的百官們起的則更早，此時也早已經(jīng)穿好了吉服等著，朱祁鈺身為這次夸功大典的重要配角，此時自然也是在的。

朱祁鈺不由得與王振眼神交鋒了一陣，此時兩人眼中的森然更是絲毫都不掩飾，仿佛下一秒就會拔劍沖上前去。

只是兩人都知道，此時不是亮劍的好時候，真正的戰(zhàn)爭還沒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