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雞鳴寺。

陳楓前往楊金水安排的住所。

別說，那環境還真不錯，不僅床鋪被褥一應俱全，四壁還用花椒涂滿用來保暖。

只要燃起一爐辟寒香，屋內瞬間暖烘烘的，防風做得也挺好，就是不知道隔音怎樣了。

陳楓趕了幾天路，早累得不行，如今到了地方，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

不過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就被王??上門打攪，王??火急火燎趕來匯報情況。

“大人，這這……這船也太大了吧？”

陳楓打開房門，看到王??一臉驚駭，情景問道：“有多大？你說說，看能不能嚇死個人。”

王??咽了口唾沫，說：“長十九丈，寬八丈，他們加裝了三根桅桿，已經可以航海了。”

陳楓皺眉問道：“桅桿還能加這么多嗎？不會破壞船體平衡吧？”

“那不能夠。”

王??說道：“其實主桅都是直通龍骨的，一般大船在建造時，會在龍骨上留足了榫卯結構的卡槽，就是為了方便加裝桅桿。”

“行吧，專業的事讓他們做就好了，你來把關，等司禮監的物資送到，我們就能出發。”

陳楓揉了揉眼睛，這種專業的問題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大海中，需要面對各個方向吹來的風，所以需要很多張帆來改變航向，另外海底的洋流也是推動艦船前行的動力來源之一，

這時，王??突然顯得些局促。

躊躇許久，小心翼翼道：“大人，有件事，學生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楓打了個哈欠，嚴肅道：

“什么當講不當講的，有問題就直說，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我們不能帶著問題上天，也不能帶著問題下海！”

王??作了一揖，面露慚愧：

“大人，您還是另請一位將領吧，學生沒有帶兵經驗，怕是指揮不了這一船人。”

陳楓壓根就沒指望上他，但回想起這位年輕的舉人老爺先前吹過的牛批，揶揄道：

“你不是自吹自擂，說什么宗師之下你無敵，宗師之上一換一嗎？怎么就慫了？”

王??辯解道：“個人勇武和指揮調度是兩回事，再說船上還有一門佛郎機，那玩意威力太大，弄不好可能傷著自己。”

“佛郎機？”

陳楓瞳孔地震，火力不足恐懼癥晚期患者瞬間治愈，喜道：

“昨日就讓楊公公派人物色了，不過楊公公說，東南一省和南直隸防務太重，武將一個蘿卜一個坑，要是擅離職守太久，出了問題便是誅滅十族的大罪，要到別處看看。”

王??有些疑惑，奇道：“大人不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大人的特使嗎？為何舍近求遠？”

陳楓愣了愣：“我怎么舍近求遠了？”

“據學生所知，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大人與俞將軍私交甚好……”王??凝眉道：

“但這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呀？您何不去信給俞將軍，讓他派來一名得力干將？”

“魚？什么魚？”陳楓聽得一愣。

王??：“晉江的俞大猷將軍，綽號覆海蒼龍。難道大人沒聽說過嗎？”

“沃……”

陳楓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張得老大，反應過來趕緊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出去要找楊金水。

偏偏這時，楊金水命小太監送來信息，說是有個將領最合適擔任此次護船任務。

此人從軍近五十年，身經百戰，巔峰時還曾當過神機營的見習教官，于嘉靖十九年告老還鄉，就在距離金陵三百多里外的滁州。

陳楓一聽是個退役老登，當場發飆，拽過小太監便要到雞鳴寺找楊金水理論。

小太監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么錯，嚇得魂不附體，涕淚橫流。

來到雞鳴寺，辰時一刻。

已經很久沒起過這么早了。

陳楓帶著王??闖入，正好撞見楊金水正在用餐，心想自己餓得眼冒金星，還要操心將領人選，頓時不爽，厲聲質問道：

“楊公公，你怎么給我推薦一個七老八十的武將？這能行嗎？萬一風高浪急，他再出點什么意外，是我們保護他還是他保護我們啊？”

楊金水放下粥碗，解釋道：“此人不老，明年才滿七十歲，沒有大人說得這么夸張。”

“啥也別說了……”陳楓連連擺手道：

“我知道你擔心，怕武將擅離職守會出問題，但你知道陸大人和俞將軍是什么關系嗎？”

“噢！我竟忘了…”

楊金水一愣，站起身來說道：“外間皆傳陸指揮使和俞大猷將軍是結拜兄弟，兩人十分親厚，若是派人去請，該能讓他派來一員校尉。”

陳楓十分滿意，催促道：“那你愣什么，還不趕緊取筆墨來寫？”

然而楊金水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但俞將軍此時不在老家，而是在駐地。”

陳楓不解：“這…有什么困難嗎？”

王??開口解釋道：“俞將軍的駐地是軍機，不可能寫在公文上四處傳揚，而且為了欺騙敵國間諜的偵查，前線邊軍大多化整為零隱藏起來，我們必須說得出破去偽裝的接頭暗語，這些恐怕，只有翻閱過兵部機密檔案才能知曉一二。”

聞言，陳楓感到萬分失落。

好不容易來了金陵，走了兩千里。

如今還要回到京城翻閱兵部檔案，一來一回，實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見局面陷入僵持，楊金水圓場道：“要不，大人再考慮一下滁州那位老將軍？雖說他確實已經年邁，但他的履歷擺在那里，神機營，僅憑這三個字，便是很多沙場宿將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陳楓當然知道“神機營”三個字的分量，可一想到是個七十歲的老家伙，眼前便陣陣發黑。

王??問道：“那楊公公說看看，我們要去滁州的哪座縣城，才能尋到這位老將？”

楊金水點頭，說道：“滁州的定遠縣，有為將軍名叫戚景通，二位可曾聽過？”

“戚？哪個戚？”

陳楓一怔，眼眶微張，心中狂跳不止，小心翼翼道：“他是不是有個兒子叫戚繼光？”

楊金水一臉震驚，“大人如何得知？他是有兒子，不過好像，尚未達到承襲軍職的年紀。”

“臥槽！”

陳楓駭然道：“那還等什么，趕緊給我備馬！我要現在，即刻，馬上趕去滁州！”